一、
从琴键里掏出一首奏鸣曲。第二年，
我的火把点燃了城市的夜。辉映在，
霓虹灯星星点点的嘴唇上，这座城市，
从未真正睡着过。姐姐熟睡的呼吸
咬住月亮的影子，只有邻家的新生子
用哭声给夜空划出一道暖洋洋的口子……

二、
一座平静的老树，依偎着一棵
瘦小的房屋。置换反应默默发生在
时间的缝隙里，那疲惫的姿势、
拱形的桥，沉默着，慢慢矮下去
凋落一些无名的叶子，拖沓过去。
你是我一面多疑的镜子，隐藏起
远在我出生前所见过的 贫瘠的月亮、
相片里焚烧的空白、家族古老的传说……

三、
剥离了秋草形式的蛋壳。野雁躲过
寂寞的剪子，成群飞向，安稳呼吸着的
南方。铺开核桃表皮百曲千回的皱纹，
为它们引出无数条褐色的航线，
另一端，妻子的毛线球，在春天
将它们一点点收回，轻轻拉着，
裹成一个温暖的北方。

四、
中年男人，不会说话，只是默默地
在走廊里，抽一支烟。城市，就在烟圈中
一点点升腾起来，模糊的景象
落在近视眼的视网膜。群像是孤独的
无依无傍，或者依傍在一所
玻璃般虚幻的高楼上，空荡荡的
走廊通往一个人，深夜跳动的心的底座。

五、
呼吸过全城最早的凛冽空气，终于
那个安稳的家像那面漠然悬起的镜子，
一瞬间，破碎在曲子的再现部。
万朵海浪涌出的夏天，骤然枯竭。

六、
一夜无话。我翻开陈旧的日记本，
喝下的旧日，在干涸的泪沟处，
隐隐作痛。我曾如此期待一个
血脉新鲜的清晨，却又忽然向往
另一个尾声清澈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