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娲的后裔
我从远古而来
我的身体里
流淌着母亲
母亲的母亲
千万代以前的母亲
给我的血
我是世界的起源
文明的开始

我是绚烂的朝霞
温暖的春风
是荡起的秋千
飘飞的裙摆
明媚的欢笑

我是发髻上簪着的花朵
是脸颊上绯红的胭脂
如火烧云一般明艳

漫漫的长夜里的红色
艳如鲜血
我隐隐听到
老同哭嫁的歌声
我仿佛梦见

我是初生女婴奋力挣扎溅起的水花
她高声啼哭着来
在破旧水盆中安静地去

我是新嫁娘上轿前眉宇间不散的愁云
和袖口里隐藏的剪刀
轿帘揭开之后
人们发现
她的鲜血凝成梅花
她的嘴角挂着微笑

我是产床上
难产的母亲所流下的鲜血
浸透古老的木床
她的七个女儿
个个哭成泪人
一个男孩
被父亲得意洋洋地抱起
戴上纯银的长命锁
远处传来亲友的祝贺
喜得麟儿
后继有人
香火有续

我是年迈老妇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后背
她在八十寿宴这天
独自备下丰盛的菜肴
满桌的孝子贤孙
举杯痛饮
无人看到
她端着旧瓷碗
蹲在厨房的角落里
将粗茶淡饭
和着泪咽下

黑夜呵
你如此漫长
你还不知
我已将鲜血
燃成了火光

我是撼动大树的蚍蜉
推倒高屋的蝼蚁
我张开瘦弱的胳膊
螳臂当车
万死不辞

我将手中的绣花针
化作刀枪剑戟
刺向
泥糊的木头
冰冷的牌坊
满纸的仁义道德

我将沉重的钗环卸下
奋力抛入水中
我披散着头发
走进狂风里
十万青丝随风舞动
我似乎看到自己
最初的模样

我要变作鲲鹏
变作鸿鹄
我要振翅高翔
一举千里
我的每一片羽毛
都在太阳的照耀下
闪着自由的金光
巨大的翅膀
所投下的阴影
令长袍马褂们惊慌
他们甩着辫子
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