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
曾赤足走在田埂上
和母亲到田里插秧
是常事

父亲是个教书匠
奶奶是个仙婆
整天算卦  上山采药
爷爷和断角的公牛不停喘息
在希望的田野上创造希望
牛和人一同咳嗽一起累倒
 
那时 
一到夏天的晚上
父亲习惯把弟妹举过头顶
抛向月亮
弟弟光着身逗猫狗
我在帮母亲砍猪菜

母亲一生  经常做的一件事
就是把放在老木屋横梁上
爷爷奶奶备用木棺材里的粮食
用木梯架着爬上去搬下来

棺材木质不是很好
里面粮食被虫咬 
那时的乡愁
就是整日整夜担心
爷爷奶奶突然有一天
真的就进入棺材再没出来
我开始害怕
怕落日  怕夜深人静 

最终有一天
我上学回来时
村里人已把爷爷装进了棺材
第二年
村里人同样把奶奶装进了棺材 
我哭着要打开棺材
那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我的敌人

窗前的这片稻田
是埋葬爷爷奶奶的地方
小时候不敢看
怕他们真的已变成了鬼
突然叫住我
而我却看不见他们

长大了
我经过他们坟前
外出读书 升学 结婚 育儿
每年壮族三月三
我几乎风雨不改 准时回来扫墓
我不容许看到
爷爷奶奶坟前长了那么多杂草

公公
为什么要等到三月三
才上坟除杂草
那么大的烤猪祖祖以前没吃过
他们现在要从地里钻出来吃吗

侄孙问
我无言以对

等坟前的香炉烧尽
鞭炮响过
人们一列排开  
双手合十  三鞠躬  走人

怎么还要把烧猪扛走
祖祖不吃吗
仔孙又问
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