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
老人幼稚起来和孩子相似
所以不采取表面现象
你把语言和行动统一使用
孩子有的老人有孩子没有的老人也有
你认为老人的现在就是自己的以后
虐待他们等于提前自残
婆婆是你的顶头上司
天天喊着要吃桃酥
你先把地瓜干背到粮站
再跑到五里地以外的代销点
用卖地瓜干的钱买回半斤点心
凭她老人家吃还能吃几天
你这样理解婆婆的个人要求
碰到亚男和弟弟在门口弹玻璃球
你把点心藏在身后
亚男好奇地询问，妈
你为啥像个犯人似的倒背着手
这个问题虽然不好回答
心却像刀扎
你也想叫孩子们打打馋虫
有数的东西实在不够
你只能让眼皮在潮湿中相互打架
你清楚
他们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2
 
你烙的白面饼纸般透明
拎起来能够看到人的身影
你的本事不光这些
保护孩子就像保护自己的眼睛
小田尾巴似的在你身边摇来晃去
小兰就是你的一名护兵
你习惯在孩子入睡的时候欣赏他们
灯光下的一张张小脸
木棉花般开在心头
只有你感到这个深夜多么安静
伸出去的手又悄悄地缩了回来
你不忍心碰醒那些美丽的梦
不知是小路还是小田
突然从被窝里站了起来
大声喊着下地撒尿
你立刻从愣怔中恢复清醒
划拉猫窝似的在炕上乱摸乱拽
这是以点带面的连锁反应
一大片骚乱开始在炕上波动
你端碗似的端着尿盆
在微弱的灯光下就是一位女神
 
3
 
你文化不高上过村里的完小
是三年还是两年
你承认提前离开了学校
经常把人念成银从不知道改正
小田年龄最小胆子最大
拍着两只小手高喊妈妈是个结巴
小海和小路的兴奋不带表情
牙齿藏在嘴里含而不露
小兰扶着你的左肩积极鼓励
母女脸上露出了共同的笑容
此时此刻
大家既不说真也不说假
方圆曲直心里明白
难得你像个孩子
跟儿女们融为了一体
你的想法非常简单
大半辈子就一个心愿
只要孩子们天天喝水顿顿吃饭
兔子似的满院子撒欢
你准会坐在石头上抬头看天
说句满意的话以作自慰
这帮小兔崽子咋就这么不听指挥
险些累断了我的双腿
你闲下来就逗房檐下的那窝燕子
一排葡萄大小的脑袋错落有致
它们伸出身子等老燕子回来
你接圣水似的举起双手
恐怕小燕子摔断骨头
你说燕子是通人气的
在谁家垒窝谁家就会免灾
孩子们抱着相信的态度一起来猜
谁也不想迅速离开
你认为忠厚老实传家宝
在外边捡到东西千万别往家跑
站在原地等一等那个着急的人
别人看不见天会知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心六月打雷害怕
你指导孩子们要从小学好
不许抽烟与喝酒不许偷鸡与摸狗
关键时刻帮人家一把那叫积德行好
一穗落地的玉米你也拾到筐里
吹吹上面的土擦擦表面的泥
金子似的不肯放弃
回家的路上你对黄昏充满了信心
明天准是一个好天气
打算让亚男去王庄赶趟大集
自己去挣自己的学费比较合适
晚风带着凉意靠近了你的身体
嘴里说着冷却要脱掉外衣
你担心亚男比你还冷
你把秋天理解为不错的机会
打了五车玉米收获了三千斤地瓜
秋后就送小田到学校报到
最小的孩子也得背上书包
日子过的真快数也数不过来
就像在外过夜的粮食叫人心焦
 
4
 
天还是原来的天
你嘴里全是埋怨的语言
哪来的这么多倒流的水
你反对的不是雨
你的惆怅是亚男和小海
这功夫可能变成了落汤鸡
从乔庄到王庄二十里
在你心里却苍茫无限
自从早晨下头一滴雨开始
你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条山路让你倚门叹息
亚男和小海昨天去给姥姥拜寿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
两个不识时务的孩子呀
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零九天
对于风的无情和雨的恶劣
他们根本做不出正确判断
刀山火海也敢闯的年纪让你有苦难言
雷声像大炮那样震耳欲聋
你大声高叫小兰看好小路和小田
自己像个疯子冲出了家门
 
5
 
你说远离那个不符合实际的人
会像羽毛一样让人闹心
是谁指桑骂槐得罪了整个村庄
你躲苍蝇般躲开了那阵寒风
拉起小田的手关上家门
你不想面团般被人揉来揉去
也不会当街撒野任性
可以吃饭可以喝酒不可以得寸进尺
你提醒亚男出门要注意天气
不饿带干粮不冷带衣裳
处处都要以防万一
没事别去麻烦别人
到头来肯定像欠收的庄稼存在亏损
 
6
 
那是一个普通的傍晚
夕阳沿着窗台绕到了西边
院子里红光一片你就坐在里头
面对即将变化的十月
你的防寒工作总是提前
看你正在制作棉袄
亚男和小海屋里屋外连跳带窜
小哥俩猫似的嬉戏成团
你掐我一下我回你一拳
背后的余光把他们衬托得无比灿烂
仿佛精彩的皮影演出
兄弟们的情谊一一展现
亚男抬起脚丫子向小海的嘴里伸去
小海被逼到了墙角
连连说着不要不要
亚男乘兴正要进一步强攻
突然遭到强烈一击
恰似中了雷电
亚男疼得抱着右腮帮子蹦高
发现你的眼里正在喷火
第一次感觉母亲比父亲厉害很多
无言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大山
亚男闪着泪花说我们闹着玩呢
不信你问问小海
你说，闹着玩也不许侮辱他的人格
打那以后亚男学会了尊重别人
三十年如一日没敢降低标准
同事说亚男容易接近
领导说亚男叫人放心
孩子说他像学校里的老师
第一回就能叫学生承认
亚男心想你们说的都不正确
是我妈给了我一把宝刀
 
7
 
全家九口人上有老下有小
你做晚辈也做长辈
从来不把家庭责任按劳分配
自己站在生活的风口浪尖
累不说苦不提受到委屈照样面带微笑
亚男他爸蹲着抽烟的功夫
你已经锄到了地的那头
情不自禁地回头一看
全是一般高的绿色麦苗
洗衣服做饭挑水推辗
对青林家的酱油有借有还
六奶奶给你一根葱你就给她一头蒜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不光表态你主要是表现
谁都看得出来你很有主见
 
8
 
你用自己的眼光看待问题
正确到叫人吃惊的程度
做事情的标准局限在理解以内
宁肯把牙咬碎也不马上翻脸
自己夸奖自己等于猪咬气球
你总是当面揭发小田的不良作风
有本事的人往往不善于张扬
关键场合以一顶十
你知道水是流动的不要违背它的本意
翅膀硬了就让鸟儿去飞
亚男是这样小海是这样小路也是这样
信写的再好也不如见上一面
一起风你就飞针走线
做好的棉裤天天想寄到天边
天边到底有多远肉眼能不能看见
小兰抬起脚后跟指给你看
幸亏小海和小路准时回家过年
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皮鞋
你还是天天叹气
是亚男把你的心拿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