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倾听时间的耳语

一 童年与酒

世界洁白如雪
草木间燃着一团明火
我在山间取水，画下落英的身影
父亲让我坐在肩上
我看到了山神、信仰、人间烟火
父亲扶正他的酒瓶
把红高粱的喜怒哀乐储存在体内
用于彼此和解、彼此消融

二 少年与酒
窗外，梦守护田野与山岗
万物有恰如春花的温暖
我打磨一粒米的内核
用熟读的荒凉
酿一碗米酒

夜晚因美丽而过于焦虑
我因思念而清瘦无比
在铜炉上烹煮时光
让舌尖的微醺
扶正倒立的月光

三 青年与酒
双手捧着烛火
照亮我因失恋而颤抖的左半肩
开始惜字如金的日子
沉默与酒对饮
让明月涌动出旷野般的黄金

刻在心头的名字
已经坐上遗忘的绿皮火车
它去周游太空
把我独留人间

祈祷的钟声响彻广场
我晃动在自酿的酒杯里
体内分解往事
时间和历史朝相反方向奔跑

四 中年与酒
四季一次次制造意外事件
我一次次活过来
每次，我都急切紧迫而焦灼

在白天行走的躯体
以蜗牛的速度酿酒
月光照在白纸光鲜的酮体上
中年女人
需要一片叶子：慰籍远方
中年女人
需要孤独的门：封锁忧伤

五 老年与酒
进入黑夜后
落叶依旧燃烧
从高空坠下的信念
从新生到坠落的过程
老树已经无需铭记春天了
它在年轮的光圈中：打坐、入定、禅思

三寸金莲的祖母
把雨说成绿色的花瓣
把清泉画成酒诞生的图腾

祖母在佛香里升出碧绿的深谭
清风接住老骨头
人间因一樽酒盏而获得圆满


酒，分娩出来的善意
我与影子：在确定的七月压缩身体的痛
在诞生的日子里
云朵混同月光酿酒
在我生日那天
你亲手送我的空形杯盏
我一饮而下
变得惨烈
燃烧苍白无力的青春
晃动在暗夜里的葡萄树
每一颗宝石都无字可写
都充满通透

我已经不是我
影子也不再是我的
那个在七月捡拾落花的女人
卑躬而谦虚的体内
孕育出无数个充满渴望的黎明

往事已随雨水褪去
留下时光的果核
如果我愿意
我将在春天打铁、锻造、重生
让风雨交加的夜晚回归宁静
我将再次举起你送我的那只杯盏
聆听它回味了二十多年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