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几年前的故事儿
已然模糊确切的时间
只是空间依然还在那里
记忆也更历历在目
也许这就是～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吧……

电力局下乡安全巡检
已碰或将碰电线的树都须砍掉
否则大有火灾和触电的风险
我们比邻而居
可她家迟迟无动于衷
任凭屋后的核桃树与电线缠绵

如你所料
十一岁的我拿起镰刀、带上绳子……
敏捷地爬上枝头
稚嫩的手和厚重的镰刀
满头夹背的汗与酸酸楚辞的手
可能几抖烟的工夫
弟弟妹妹朝我指的方向一卡
电线与核桃树的爱情
从此画上句号

可诅咒却才刚刚开始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
她每每看到我
就总是怨里带气
或者话里有话地念叨许久
当时的我还听不懂大人的话
只是恍惚记得那么几句——
“屋旁若有断头树，必会引来猫头鹰，
不祥甚至死亡……”

平时只要一犯错
就一定严厉惩罚的父母
那一次没有在家里批评我
可能是怕把我吓坏
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老母亲去跟她道了好几次歉
也看不到一个好脸色
偶然发现母亲夜里的抽泣
我才一知半解事情的严重性
那一晚～我在梦里听见了一只猫头鹰
但头却是她的
特别是那双刻薄而充满恶意的眼睛……

几个月后
我生了一场奇怪的病
医院查不出什么
可人却不明原因地出汗、乏力、困倦
无奈之下找到毕摩（巫师）占卜
毕摩（巫师）说我受到了严重的诅咒
需要做驱邪解咒仪式
由于我也受到了祖先善的庇佑
所以还没有生命威胁……

有一次过年
（当时我的病还未痊愈）
滴酒不沾的姐姐
破天荒地有意灌醉了自己
借着酒意——对她破口大骂
痛哭流涕、愤怒咆哮甚至似与失去理智
识大体、明大理的父母
只能严厉阻止姐姐
向她又一次道歉
无奈苦笑谎称说～“女儿犯了酒疯”
那一晚
我梦见已故多年的猎人阿普
随手拿起一把干的狗屎
打瞎了那只猫头鹰
一群放猪的小孩子把它解剖了
却发现那只猫头鹰的心脏是黑色的
曾听老人们说～童子尿能驱邪避鬼
调皮的野孩子们当然不想放过机会
都争先恐后地往上撒尿
直到那块黑色的心脏溶解、稀释、消失……

后来啊～我好了
而她得了癌症晚期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因果报应
而我也不想再回忆过去
但事情却还没结束
我是村里几个为数不多读书人之一
恰逢其他几个人又都不在
带她出去看病的责任自然落到我身上
兜兜转转～病是看的差不多了
可她却依然出人意料
从开始的恐惧与绝望
再到后来的傲慢与不屑
说“这些医生都是骗人的，居然把好好的我误诊为癌症，还晚期……”
那一晚，为了不再梦见猫头鹰
我一夜未眠……

几年前的一个黄昏
爸妈把叫到跟前交谈
意味深长地说——“你是该放下了
并且我们都得放下，
仇恨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恨，
就像诅咒也是，
只有善与包容
才能真正得到祖灵的庇佑……”
那一晚～是我最后一次梦见猫头鹰
但那是一只吉祥的灵物
它让我永远记住一句话——
“密涅瓦～没有诅咒！”

                                 ——2020.1.8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