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台面平滑,有化骨为水的感动
木榫紧密,所有撕裂的疼痛
都被咬紧。罗锅枨隆起
久远的撑力,在平面分散
如流脂入地。夔龙清晰
隐入年岁的黯红
——那是四月,流水恍惚的黄昏
抵达不明岁月邮赠的包裹
打开装订的木架
是散开的形体,仿佛刚刚切割完毕
它姿容凌乱,四肢横陈
从深夜,到黎明。我安心书房之中的装置
让突出的,挤入凹陷
中断的线条,回复平直
阴阳,重新弥合
当四条同一方向的腿再次直立
它像鹤一样升起。三百年的尘烟褪去
空气中有着回声的寂静
二
它蛰伏的姿势指向久远的清欢
木纹漫漶,座列孤立。人影流转
举起的角杯,打开春日的一刻
那里言说朴拙,笑靥如风
爱恋的人一闪而过
那里焚香抚琴,新辞唱和,珍馐林立,热气
在亮黄的灯下打着转
新写的山水,已经展开
造境孤深,比宋元略加简约
落满米家疏淡的墨点。
——现在,它四角压实,不曾被三百年前的大风吹起
在孤独的深夜,独自铺陈
散佚的书卷
那里,是我在人世流连的阅读
当这个临窗的座位,再次被不明的岁月所留赠
仿佛向内折返的生活,已经启程
当秋获清浅,今年的风吹过
去岁的黄叶在井口飘落
昨日的夜雨夺眶而出
延续到凌晨的写作陷入困顿
桌面的危崖,蹲踞着手肘,双臂和腕骨
腕骨之上,是孤悬的面额
而此刻,天地一片寂默
孤星轮转,仿佛长夜已尽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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