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诗歌两个传统与诗歌创作多元化
作者:二手志摩 2019年12月31日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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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金字塔结构中,驾驭不同文体所需要的文字功力是明显不同的。诗歌是公认的最难驾驭的文体。因为诗歌处于语言金字塔的最顶端被称为语言王冠上的明珠,稍下是文章---散文辞赋杂文之类,其中又有古典散文骈文辞赋与现代散文随笔之分,再下是小说剧本之类的文学作品。文章与小说剧本的差别就象电影与电视剧的差别,前者更紧凑篇幅更短对作者的文字功力要求更高要对读者具有更强的吸引力,能拍好电视剧但在电影市场上折戟的导演比比皆是。
对于英文同样如此。高中时期的海明威已经表现出了他在运动和英语上惊人的天赋,此时的他已经能够写出极其震撼人心的作品。高中毕业之后,拒绝入读大学的海明威,以18岁的年龄到了在美国举足轻重的《堪城星报》当记者,正式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海明威在半年中深深受到了星报的写作风格影响,即“用简洁的句子,用短的段落作文章开首,用强有力的英语。思想正面积极。”这表现出一篇优秀的文章或时评对于作者文字功力的高度要求:要有瞬间抓住人眼球与注意力的技巧,要有震撼人心振聋发聩的能力,而这一切,还必须是在极其有限的篇幅内完成。我对此有一条心得:如果一位作者的文字功力连文章辞赋这一关都还没过,还写不出令人眼前一亮心灵强烈震撼的文章时评,那么他写的诗就注定很难给人留下强烈印象成为传世之作。这就是语言金字塔各阶段对文字功力的不同要求。以高驭低是可行的,以低驭高不过是一种徒劳。毕竟诗人散文家小说家都是要以作品说话的。
初学者学习诗歌时往往容易产生先入为主。李白飘逸浪漫的诗风更容易吸引初学者的注意力。往往是中年以后,才发现杜甫诗歌现实主义传统的魅力。我们要对此保持足够的警惕,提倡诗歌创作的多元化。
多元化才能产生创新能力。细分才有精细化管理。以诗歌为例,中国古典诗歌历来有以李白苏东坡为代表的浪漫主义传统乐观主义精神,也有杜甫白居易晚年李清照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传统。当诗歌进入现实主义传统照亮底层民众的生活时,就算是公认的诗歌大师杜甫与白居易,其文字也会失去天马行空飘逸华美的风格,而呈现一种拙朴甚至笨拙的形态,现实生活的艰辛与困苦,甚至让文字呈现一种廉价的塑料感。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看低中国古典诗歌的现实主义传统,我们得承认,这样的文字中同样蕴含着一种美-----真挚深切的感情,拙朴的语言风格,悲天悯人的情怀。而杜甫的伟大正在这里。
是的,这样的文字并不可笑。但你身处荣华富贵丰衣锦食时,会很自然地看不起这样的文字,认为它们沉重笨拙,一点也不令人心旷神怡: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还有杜甫著名的三吏三别中的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总能让你在某个风雪夜或阴雨天,思念家庭慈母妻子与孩子时,每读至此怆然泪下,这就是现实主义诗歌悲天悯人情怀的魅力。白居易的琵琶行、卖炭翁同样将中国古典诗词现实主义传统发挥到了极致。拙朴的文字,凄怆动人的情感,底层民众的悲苦与无奈,人生的苍白与无力,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就是悲剧的魅力,这就是中国古典诗歌现实主义传统的力量。
而中文汉字象形文字的特点,又决定了中国古典诗歌一个鲜明的特色:以空明澄澈的意象与空灵悠远的意境见长,并配以优美适度的抒情。字母类语言与象形文字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换言之,就是西方的字母类语言,是一种字母简单象形,词汇与句式复杂排列组合的语言形式,如英语还揉进了过去现在未来三时态;而中文作为一种象形文字汉语作为一种象形类语言,具有文字本身复杂象形,词汇与句式的排列组合相对简单的特点,中文因为是一种复杂象形文字,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也不可能在过去现在未来三时态上折腾,否则就过于复杂,人们借助时间状语和定语来表达。中文诗以意象诗见长,西方诗歌在这方面很难达到她的高度。但西方诗歌以哲理逻辑见长,在哲理诗上中文诗很难达到其高度。而胡适的《梦与诗》,卞之琳的《断章》为什么在中国引起那么大轰动与反应,就是因为它们开辟了中国新诗哲理诗的新领域,以哲理思辨逻辑见长,并夹以新鲜优美适度的抒情从而令读者回味无穷。这就是专业细分开辟新领域挖掘新题材的魅力。
中国诗歌正在进入高度精细化与专业细分多元化的时代。简单粗暴的非诗论的指责,与简单划一的所谓好诗标准将中国诗歌模具化僵尸化,都将阻碍中国诗歌的高速发展。不同的文字风格如简练干净隽永典雅的,明亮华丽浓墨重彩的都有自己的发展空间。壮怀激烈嘹亮高歌的,与浅吟低唱百转千回的,都能留下传世佳作。但有一点是共同的,精准表达的能力与深厚的能驾驭高端文体的文字功力,是诗人永恒的追求,也最能体现诗人的水平。最可惜的,就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灵感火花与动人诗意,因为诗人的文字功力不够,而泯然众诗矣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最珍贵的食材因为厨师功力不够做成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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