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与哲思
——读杨超群诗集《磨眼》
吕宗林
写诗有诸多种套路,诗人亦有诸多种类别。杨超群大概是属于那种深山悟道式的诗人,行走于红尘而淡然于幽径,置身于喧嚣而迷恋于宁静。时有所感,打磨成诗;时有所悟,萤光闪烁;不求轰动,但愿自省;不图虚名,但求渺远。
收入这本诗集中的《南岳人文风景组诗》,曾获南岳杯全国新诗大奖赛二等奖,可说是他禅意与哲思诗探索的尝试之作,也可谓成功之作。比如《同槎》:“佛说:我住在我的佛光里/道说:我住在我的道义中/大雪覆盖了群山/佛道无声。”无论佛或道,都在苍天之下,大地之上,人心之间,诗翔之野,都要经历时间的考验和尘世的磨难,佛道无声自有声,大雪无情自有情,为诗之道,沉默是金。比如《忠烈祠》:“一座祠/只据着一小块向阳的山坡/但它却占了这座山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多”,山是被动的,因为诗,因为收藏了抗战烈士的骨骼,山开始主动延伸,扩展了自己的灵魂。比如《邺侯书院》:“书声/从白云千载的空悠悠中传来/从白云千载的空悠悠中远去”,读书声在此时渐渐转化为钟声、风声、雨声,空濛而来,空濛而去,那种时空转换的苍茫与无奈、上升与失落,都汇聚其间,让人嗟叹不已!当然,这组诗中的一些篇章,如果再精心锤炼,则更见奇效。
诗集中有一组写工厂的诗,我很喜欢。比如《废弃工厂》:“停止了生产没有停止吞吐/停止了运转没有停止呼吸”,超群日常与工业、与工人打交道,总会磨擦出一些诗的火花,在下岗、改制、转型、重组之间,不但接触红头文件,也接触老百姓的呼声,接触诸如钢管厂、棉纺厂、变压器厂等这样那样的工厂。这座废弃工厂,无法绕过诗人的“诗眼“:“一座废弃工厂/并不只是在等待消亡”,在诗人面前——“它仍然保存了完整的设计/完整的形态和完整的思想/显示出完整的溃退/完整的热爱、完整的愤恨/和完整的隐喻。”也许,“从房顶溜进来的阳光/带着一种半晕厥的幽怨/剥落了钢铁渐次衰竭的皮肤”,但——“一座废弃工厂/并没有死亡/而是关闭了所有方向/停在内心的怀念里/默默承受八面来风”。这首诗,可说是工业题材诗的精品,哲理诗的上乘之作;在诗人眼中,废弃其实只是一种现象,一种“假象”,而萌动、躁动甚至喷涌才是它的本质,曾经有过的辉煌或暗淡,才是它的生命轨迹,鲜活的蹦跳,戛然而止的沉默,冷却,以及诗意的苏醒。
生活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磨盘,诗人将素材倒进去,推动,研磨,而流出浓浓的诗的“豆浆”。禅意与哲思,在新诗写作中,算得上“高难动作”了。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从一粒沙中窥见世界,从一滴水中远航河流,需要大智若愚的辩证思维,需要切入的锐利和表达的精炼,更需要“虚室生白”的心境。“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在这个人心浮躁的时代,能真正静下心来,进入“淡泊宁静”的写作状态,真的不简单!
2007年冬、2008年春那一场50年一遇的冰灾肆虐时,我给超群打电话,他说正在京珠高速郴州段维持交通秩序(他是经常在现场的),《行走在纷飞的大雪中》——“那些被踩痛的心灵/不断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行走在纷飞的大雪中/我们紧紧地捂住自己/就像捂着火热的孤独”。一线的、基层的生活经历,提供给诗人大量的诗歌素材,也展现给诗人天马行空的哲思空间。在《磨眼》这本诗集中,让人品味良多的,是禅意与哲思的飞翔,打碎,重塑,反讽,逆流而上,出其不意,绵里藏针,欲擒故纵,等等,均得到了较好的呈现,使诗的趣味性加浓。读《磨眼》,我一直沉浸于一种干净的氛围中,一种诗意的“木瓜汤”式的惬意中。我曾经有一台五羊牌摩托车(现在已经报废了),多次修理,却没有超群这样的奇思妙想——“一辆摩托车修好了/但我总是在想/应该先把轮子朝天装着/让坐垫永远不离开地面/让油箱加不进油/让发动机无法轰鸣/这样才算修好了一辆摩托车”,这是一辆与众不同的摩托车,“超群牌”摩托车,诗的摩托车,它有翅膀,可以飞翔,漫游八极,来去自如。
诗的大门,五花八门;诗的门道,曲径通幽;《磨眼》之中,自有佳韵;凡俗民间,自有好诗。正是: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笑捻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吕宗林系湖南著名乡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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