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断想录
作者:项见闻 2019年05月27日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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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远方,像一块说滥了的遮羞布,它遮住了诗人生活的窘态,也遮住了诗人纸上年复一年虚度的光阴。
有个游离于诗歌边缘的挚友在我的诗歌群里说,“不要太当真,诗歌并不能承载什么。”
我不敢苟同。但很多话到了喉咙,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每个人对诗歌,对生命,对生活的态度都不一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言权,没必要强求。
科举制兴于隋而废于晚清。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曾经改变了多少代读书人的命运。到了这个时代,诗歌再也唤不醒沉睡的命运,这是一代写诗人的悲哀。
窃以为诗歌承载不了功利,却依然可以承载灵魂。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
我的诗承载了我人生的苦与乐,悲与欢。
“在时间的拐弯处/你的影子无处不在/ 因为一种思想,你的光芒一路照耀/在人类精神的花园/你是一片长青的叶子”。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这个世上没有同一片叶子。写诗,是我在自己人生的成长过程中,刻下的一圈圈年轮。诗证明了我的存在。仅此。
仅此,已经足够。
我写诗,从未企图诗歌能给我带来什么,或者改变什么。即便有,也是天道酬勤后的水到渠成。
诗永远走在思想前面。我不走,是因为我看到了黄叶,领悟到了生命的真谛。而我的领悟,面对浩瀚的时间和诗海,终不过是沧海一滴而已。
每一种体裁都有它的局限性。现代诗的可悲,以及个人的愚钝,注定了我的诗歌浅薄和苍白。但我依然向前,等待人们的唾面,然后自干。
我早已坦然作好这个准备。
诗歌讲究悟性。在这个功利而又浮躁的时代,我离诗的境界太远。
记得十多岁时,接触到朦胧诗歌。那时,尤喜欢江河一句话,至今铭记在心。江河说,“诗的最高境界是宁静自然,我若能在里边站一会儿,该有多好。”
我觉得做人做事,包括写诗作文,最高的境界,其实也莫过于宁静自然。
自唐宋以后,再未见真正的大诗人。中国近代,有几个诗人接近大诗人的境界,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真正的大诗人,他得有佛的境界。
何为佛?
“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心有佛性,万象皆佛。
苏东坡和佛印和尚比打坐。苏东坡说,“上人看我打坐如何?”上人瞅了一眼说“像佛”。苏东坡说,“我看上人怎么像一堆牛屎啊!”回到家,苏东坡忍不住把今天这番得意说给苏小妹听。苏小妹说“哥呀,人家上人比你的修为深。在他眼里,什么都是佛。而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垃圾。”
——世界是什么样,在于你看世界的眼光。
真正的佛,天地无我无众生。
一个人若心中有佛,便不能有自己。而我的诗,无处不有众生和自己的烙印。
佛的境界,是无境界。
半道求索的诗人豁然顿悟:诗人不应该有“我”,他应该心怀天下苍生。
也有人认为诗关键要言之有物,要有时代使命感和归属感。
而我,始终做不到诗中有我与无我。
人生短暂。在有限的生命里探寻无涯的诗歌彼岸,我只能做到把握当下。
这个时代,人心冷漠。若能以一首诗,一句话,只言片语唤醒人们麻木的灵魂,促使人向真、向善,回归原始的本真,于我,已是莫大的欣慰。
面对大众纷纷弃诗而去,或者对诗歌无情的中伤、责难,诗人应该垂下高傲的头,承认自己的失败。
爱之深,才能恨之切。
子曰:人不敬我,是我无才;我不敬人,是我无德;人不容我,是我无能;我不容人,是我无量;人不助我,是我无为,我不助人,是我无善。
诗人只能对自身多进行反思。一路不断地冲刺,寻求完美。
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说,“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这句话应当是现代诗人追求诗歌的圭臬和使命。可怜我早已置之脑后。
写诗如悟道,如果不能悟出诗的道来,终归会留在诗的表面。诗在走向源头的时候到达未来。而我,只是一无知的农民。
诗要时刻反思、倾听。一个诗人,首先须学会倾听,然后才有反思。
孔子言,六十而耳顺。耳顺是倾听的基本前提。严格地讲,倾听是诗人的使命。窃以为,能否听得最远,最本真,决定诗人道行的深浅。诗人可以深入到无所之境,本真地去倾听。然后给本真地听到的,传达给大众。这一点,最早的《诗经》做到了,而这个时代,我们心底浮躁,离诗已愈来愈远。
诗需要更深刻的反思。孔子六十而耳顺的根本意思,后人似乎一直都未真正明白。何为耳顺?为什么到了垂垂老矣,才耳顺?耳顺为什么如此困难?结合五十知天命,应该可以看出,夫子六十对神性言说不再有任何忤逆感,因为神性言说与人的言说是绝对不可通约的。这种不可通约性一直是各种神学的原初动力所在。夫子正是突破了人言与神性言说的界限,才有七十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个矩,才是人的本质。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阅历的丰富不断提高。先人的哲学我们往往望尘莫及。这犹如我们走在道上,路边的景色迷人,我们大多沉迷表面的风景,而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放下与得到,永远是一个矛盾。或许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是一种形式吧。常常想,如果我能窥破那薄薄的一层纸,或许会道破天机。
写诗过百,我对诗仍一无所懂。记得幼时一老者,吟李白诗而手舞足蹈。现在想来,此真爱诗者。或者,此方为真正的好诗。
真懂诗者,不一定爱。
而我,深爱,却未必懂。
把诗歌写到读者心中,是诗歌的生命。晦涩或者浅白,都是诗歌的大敌。很多人未必认同。
求索的悲哀,一如恨自己识人难,却不知识己更难。
项见闻写于2019.5.26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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