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的病痛,泛着血液病区漫舞的耳鸣。
你在一种仿佛被绑架的虚弱自我中,蹈海。
像失足的星空,重归歧路,如中毒的庸常
搁浅归途。那一刻,你是不思况味的落伍者,
更像纠葛尘世的蒙面人,挥之不去一层层隔离
生命光鲜的流沙。它有着暌违的光圈与穷途,
像弥漫的脱离洁白与污秽的黑夜的岩层,
开启一扇扇独往。廉价的伪装的狐疑的口罩,
遗落台阶的询问。和输液瓶殊途同归。
最昂贵的游戏,你仿佛看到,有人在分发
生命的禁区服,而不是增容的奖品。
半夜醒来,问诊的护士,怀揣夜色的体温表
获得疾病掣肘的刻度。在母亲疾病的沙漠周遭,
你急促不匀的呼吸,吐着自己的鱼泡,
分蘖献血者同盟植绿的渴望。
2019.1.29
荣光启点评:
疾病是一种真相,将我们从现实人生虚幻的平安中揪出来,审视人的真实处境。病苦与死亡是我们今生的命运,现代人由于脱离了“救赎”的语境,面对“医院”这样的处境与隐喻,常常束手无策,抓不住一点可以信靠的力量,陷入空前的烦乱与空虚。但此烦乱与空虚却是现代诗的温床。现代文学,某种意义上,正是对疾病当中的现代人的一种反映。
在病榻旁陪护生病的母亲,那疾病以隐喻的力量弥漫“我”身,使“我”处于“一种仿佛被绑架的虚弱”之中,“我”有无限奇特的感触与繁乱的经验,“在……虚弱自我中,蹈海”、“像失足的星空,重归歧路”、“如中毒的庸常/搁浅归途。”作者在这里呈现了现代诗一个基本的方法:以独特的感觉形成意象,以意象的并列或曰拼贴,形成不能连接的断裂式的叙述,造成整首诗在阅读上的破碎感,你能体会到的无论是个人感觉还是外在场景,都在一种深深的迷途之中。
诗人对个体生命的处境,非常敏感,其语言极能对应这种内在的个人经验,但同时又有某种公共性,比如首句“回望的病痛,泛着血液病区漫舞的耳鸣”,恰是人在医院之中一种共同的经验。可以看出,作为一位“现代”诗人,作者不仅有芜杂的、悲观的、深刻的生存经验,也有熟络的诗歌技艺。
甚至我觉得,作者在诗歌写作上,已不是一般的功夫,作品大有剑走偏锋、自创险境的奇诡与高妙。“你是不思况味的落伍者”、“生命光鲜的流沙。它有着暌违的光圈与穷途”、“弥漫的脱离洁白与污秽的黑夜的岩层,/开启一扇扇独往”、“半夜醒来,问诊的护士,怀揣夜色的体温表/获得疾病掣肘的刻度”、“在母亲疾病的沙漠周遭,/你急促不匀的呼吸,吐着自己的鱼泡,/分蘖献血者同盟植绿的渴望”……这些独特的意象与境界,以及其中的一个个不太常用的词(“蹈海”、“不思况味”、“暌违”、“独往”、“掣肘”、“分蘖”、“植绿”),以及这些因这些词所带来的奇妙语义组合……这一切所带来的诗歌意蕴,复杂、深切、耐人寻味。我甚至有一种庆幸:在作为实体的疾病与死亡面前,也许我们没有半点得胜之感。但对于疾病与死亡的体验,我们以独特的言语活动(诗)来捕捉之,也许能有一星半点儿的成就。此诗便是一个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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