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服（组诗）

文/杨士鹏

 

这些人，也是那些人。算是

被圈养在

近似长方体的房间里，穿着不同

号码和颜色的外衣。写着阿拉伯数字的

红色、黄色和蓝色

便会对号入座地找到他们。

而我，对这些数字色彩没有丝毫幻想

或冲动。

只觉得天天看习惯了，就像看同一类人

在反复地表演，换衣服的游戏

 

 

由外转内，视线不及远方

 

岗位调整以后，我又能站在高处

俯视一切监室和囚徒

和他们耳磨私语的小动作。即使有

冷风

吹过空旷的走廊

我也能听见，阵阵回响的哨声

这让人想起在更高的监墙上，有着一个接一个

犹如灯塔的哨位

我曾经在这里，昂首站立，肩枪在身

不停地，目视着远方

 

 

藏蓝色里的心跳

 

其实，我并不喜欢藏蓝色。它的

色调有些暗，还有些冷

然而，这一生却要与它时刻贴身相伴

无论怎样，都要在它的包裹和

庇佑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站在人群中，我已不会慌张。站在夜晚的

街道上，我也不会显得孤单

特别是站在这些囚徒面前，看他们如此

心神而不宁

我的心跳，才更加得平稳

 



灰暗的放风场

 

天气不好，但没有雨雪。放风场

仍然要按时开放

在这唯一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

灰暗的光线穿过铁栏杆，穿过这些

渴望自由的肉身

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让他们

整齐列队，喊着号子

可他们的步子，始终都走不到一块去

这还不如墙角的几棵小草

被风轻轻一吹，就朝一个方向致意

 

 

与监墙对峙

 

白天看到的监墙是没有缓冲力的

然而到了夜晚，在一排灯光的照耀下

高高的墙体有了虚幻的阴影

便让人觉得它是柔软的，并非像那样

坚果无情。

我总会在这样的的时候，悄悄地

走近它

看着它凝一会神。此刻

若有风从我们之间呼啸而过，我才感觉到

与它是，完全对峙的

 

 

雨水与鸟鸣，先后抵达

 

雨水总是抢先一步，到达这里

洗涮着监区的墙体与门窗，也洗涮着

人的心情

从傍晚到午夜，再到第二天清晨

我都能听见，雨水不停的滴滴哒哒声

有时让人心烦，有时

也让人进入一种美好的想像。不能自拔

鸟鸣这时就成了救世主，它欢快的

叫声，一下子打破了，雨停后

骤然无声的格局

 

 

 

释放

 

靠右顺着墙的一侧，戴着手铐

低头行走

再穿过几道锃亮的铁门。跟进来时

不一样，总是要回头望望

我在最后一道门口为他打开手铐，他

有些迟惑，又瞬间反应过来

将身上的识别服脱了下来，丢进

墙角的回收桶。

他拿着我给他的一纸公文，嘴角

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浮云记

 

这是监区上空的浮云。这也是

囚徒头顶的浮云。

我刚好站在两者之间，仰望着浮云

飘动和走失

在傍晚，或在午夜。浮云停留的时间

都不一样

有时长，有时短。有时只是匆匆而过

就像我

在监区二楼的廊道巡视一样。行踪不定

却要留下一些痕迹

 

 

每个监室，都有忏悔的眼神

 

我严肃无声地走过每个监室的窗口

里面总会有

各种不同的眼神，看着我

与他们的目光自然对接，有的慌慌地躲开

有的带着一种渴望。还有的是

满脸表情的忏悔

仿佛我是他们此刻祈祷救世的主，向我

诉说着自己的罪过

因此，我并不急于将目光移开。只是

专注地多看他们一会

 

 

 

另一种夜行者

 

无畏夜长，无畏寒冷。无畏这些

看似睡着的人

在他们的头顶不停地转圈，数数。脚步

可以不紧不慢，也可以走出

韵律和节奏

天亮以前，这片属于我行走的地盘

没有异样反常的声响

也没有潮水涌动。

那酣睡后的鼾声此起彼伏着，让我坚定

一场夜行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