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等电梯的男子
  
等电梯的男子 
唱着，家住陕西韩城…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还没有出来 
电梯就打开了 
上电梯的瞬间 
朝着电梯口 
吐了一口  

22地板  

地板周而复始的被踩在脚下 
转眼又得蹲在地上擦它 
站起来时，我是地板的主人 
弓下腰时，我是它的仆人  

23怀念一条河  

失眠的夜晚 
脑袋像一栋烂尾楼 
一辆辆急驰而过的汽车 
彻夜穿过我的耳膜 
像不停奔跑喘气的马匹 
我可以想象一片草的绿 
也可以怀念一条河的禅音 
唯独想不起来 
那一只蹲在河边 
鼓着腮帮子的青蛙 
去了哪座庙里  

24期待下雪的心情  

城市像一台巨大的呼吸机 
在打夯机地喘气声中日复一日 
说不上是醒来还是休息 
那么多带口罩的人，谁也不认识谁 
那么多的车流，谁也不知道谁要去哪里 
那么多的高楼依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东南西北，方向变得越来越模糊 
春夏秋冬，最后一个季节还是没有交接清楚 
天气预报依然是晴天 
期待下雪的心情 
像此刻的噪音一样 
没有尽头  

25荒芜的记忆  

长在荒地里的野蔷薇 
我说：我爱你 
是不是太过虚伪？ 
你的周围还有几颗面如菜色的玉米 
头顶上的电线杆钢筋和水泥 
罩不住荒芜的记忆 
小野菊，马苦苣，牵牛花一样蔓延的思绪…… 
眼前一位老人头也不抬的给几棵瘦弱的豆苗施肥 
远处一位练习吹萨克斯的人 
全不在调上用力地吹着《妈妈的吻》  

26装死虫  

爷爷在的时候 
我家猪圈里有一颗老椿树 
开了春，树下总是掉下一只又一只装死虫 
在地上爬的非常快 
一有动静 
立马伪装成一粒小黑豆 
爷爷说：吃饭扎饿势，睡觉扎死势 
等我真的有一天想装死 
才发现我的身体根本装不下我的头  

27参战老兵  

参战老兵老李 
心情好的时候给老婆孩子说普通话 
心情不好的时候说家乡话 
还喝酒，骂娘希匹…… 
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然后，一拳一拳砸自己的胸口 
给家人说车轱辘话 
说着，说着 
一抬头，发现只剩他一个人  

28消失的生命
  
二十九楼 
二十九个台阶 
阶梯一样生存的本能 
爬一层就是一袋米 
再爬一层就是一颗大白菜 
绿色的叶子里还裹着昨日的汗水 
一个这么简单的需求 
在那个上午 
在工友们慌乱 
急促地给他做人工呼吸的瞬间 
再也没有醒来 
没有固定好的空调机还悬在空中 
没有发到手的工钱还只是几个数字而已 
这一切终究被一声声穿堂而过 
嘶鸣的救护车夺去了生命  

29死了去哪儿  

小区门口 
一群白发老年人
 有次序的排队 
路人甲问：他们排队做啥？ 
路人乙说：给坟墓排号啊！
要坟墓干什？ 
那死了，去哪儿？

30柿子树上的喜鹊窝  

沙眼一样的渭河 
是不是现代人练习甲骨 
不小心洒在那里的墨痕 
半坡上的半片围墙里 
先人们说话的声音 
还在风与风的缝隙里穿行 
柿子树上的喜鹊窝 
我没有听见它们的叫声 
挂在那棵高大树冠上的一颗颗柿子 
给多少找不到家的人 
在路途点亮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