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次，母亲一反常态
见到老家来人不再有喜色
听说要带她回去，不像先前
急着要走，只是不停地摆手
似乎识破了虚假的善意
 
来人把自己包裹得很紧
仿佛石头不进油盐，仿佛
晚秋的生铁透着凉凉的气息
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通融的口气，执意
拿人
 
2
我在生活中败下阵来
像个落难的英雄垂头丧气
我拯救不了世界
世界以我为敌
 
母亲，坐在我身边
迟迟不忍离开
 
3
磕长头伏地不起
念悲咒我佛仁厚
母亲没有巧舌渡陈仓
她献出了整个春天
搭上所有的秋天
惟愿苟且残年日月
不受虐待
 
母亲被带走的时候
没有回头看我
我的眼角噙着泪水
眼泪流不走忧愁
只是让忧更忧
 
4
用电视的笑脸
贴在我的脸上
用电视的故事情节
虚拟美好的尘世
 
何处省略，何处着墨
无力修改既定的脚本
生离死别像电影一样
卸下妆就回到原样，多好
 
5
反方向，旧时光照耀故土
周末，母亲又到阳塘坡放牛
时不时望望我将出现的山坳
眼里有小小的焦虑和欢喜
 
母亲还在我身边
看着我一脸的颓废
轻轻地说：
你就这样倒志了吗？
 
6
石头，扔进湖水
悲哀如涟漪一样散开
又很快复还
 
残途凶险，母亲不得不
离开，我会东山再起
我要卷土重来，母亲
很难活着回来
 
7
母亲被带走的时候
河水泛滥，淹没了苍天
去无可去
回，亦无所回
 
生活剥离了我
母亲坐在原先空位上
低着头，不拉家常
我唤母亲，从一种虚空
到另外一种虚空
 
8
没有什么可以填补
母亲留下的虚空，秋风
打探到的好消息不行，酒
灌醉了整个夜晚，填进去
每一次都让虚空更空
 
偷生不易
等死，不确定死期
挣扎无声又无力
 

9
虚空藏不住母亲
何处可藏身
不让死神发现
善待三餐


2018、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