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有一位身后享誉文学界的诗人,叫费尔南多·佩索阿。他是诗人,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可能身边也没什么人知道他写诗,白天上班,挣够了饭费,晚上就在自己租的小屋子里写诗。诗就这样产生了,除了文字,他的生活也成了诗的一部分。
我想,可能只有在同等的状态下,才能更深入地走进诗和诗人吧。张新颖先生的新书 《诗札记》,封面后写着:“文本、人物、故事……细致而丰富地再现诗与诗人的具体情境。”诗,其实就在这些具体的情境里面,如同佩索阿的诗,总有那样一部分就在他平时普普通通的小职员的工作里面。这本札记,有着一种安安稳稳不紧不躁的静气。
这个静气来自哪儿呢?其实就是封面后的那个“具体情境”里。具体情境,会具体到诗人的成绩单、一棵倒掉的枫树、一些曾看着诗人而诗人未必留意到的一排排椴树,等等。它们都跟诗人有关,自然也就跟诗有关了。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安安静静呈列在诗的产生的时间之河里,我们回过头去读,其实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读到这些东西。
因为有了这些东西,所以牛汉才说他的诗就只是在写那棵枫树,跟任何比喻象征都无关。也因为注意到这些东西,我们能看到作者在循着这条线索而告知我们,那篇《断章》,虽只有四句,却“写尽了他的矜持、内向、沉潜和顾虑,也隐藏起多少至深的情感”。
张新颖先生没有说自己在讲诗,而是说的再现具体情境。反过来说,也意味着,诗歌本身是不能被讲的。能讲的,只是那些具体的事物。没有多少人读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会去想海子的想象里是否有大海的潮腥味的。又有多少人,会在听到自己说出来的字词句子而沮丧起来呢?
《诗札记》张新颖/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2018年8月版
从结果来回溯诗的产生历程,本身就需要极强的思维力、情感力和想象力,而这些东西只能从“具体”里面来。书中写熊秉明先生在法国教初级中文,反倒是“咀嚼到语言源起的美妙”,因为这“语言的源起”,而有了那极素朴的《教中文》诗集。这样的阅读,这样的“咀嚼”与演绎,都是在解谜。诗歌与生命,都是一个待解的谜。这样的解谜过程,本身就能滋养出“静气”来。
从书中看到穆旦在给杨苡的信里,谈及陈蕴珍的逝世,有这样的话:
终于使自己变成一个谜……我感到少了这样一个友人,便是死了自己一部分(拜伦语)。
这样的话,让人感动,甚或说,有些悲伤。生命本身就已经是个谜了,这个谜尚未解完,而又再次成为另外一个“谜”,则近乎于一个死结了。穆旦需要能解谜的人,那个人是陈蕴珍。一首诗,其实也在等候一个解谜的人吧。
读诗的快乐,其实就在于再演绎的过程,这个过程里,你会发现,这小小短短的字句里,有着那么大的世界,有着那么多想象不到的东西。我们的阅读,就是这样一个“咀嚼语言源起”的美妙的过程。这个过程,会产生静气,最大的静,莫过于死亡。诗歌生于生,亦生于死,它就是卞之琳先生所说的“活于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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