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的诗.柿树下的提灯者（外四首）

 

柿树下的提灯者

 

我想起老屋的柿树

爹啊，我想起柿树已是四十个春秋以后

那盏摇摇晃晃的马灯

至今还照亮树下的你

照亮儿子回家的路

鹰在天上，我在路上

至今没有回过头。从你走后

我还在走

而今，我是提灯者

站在柿树下，为了那些回家的脚步

 

在半山

 

在半山，我清理着自己

清理一些事，一些落叶和过往

那些流沙的影子、多变的云或者雾

我走过的路，留在门外

我给自己摆一对杯子。我说再见了

我将这些请进我的空杯里

一杯通河

一杯巴河

这就是一生。我都留在书里

同时留给你的，还有

一把伞，一棵树

 

给父亲

 

已经好久没为你点燃一支烟了

没有联系

说来你别笑，像酒肉朋友。如果没有半盏酒过或茶来

我和你连这些都不是了

二十年、三十年

你走了，今天已经很少有人在上座的时候

把你想起

 

我走近一丘土堆

在顺水顺风的时候，在坎坷泥泞的时候

我回来，站定你的墓前

习惯性燃一支烟——依然状若酒肉朋友

然后和你唠唠话，想和你借一盏灯或拐杖

好走我脚下的路

 

松柏一般，你留下的种子

没有一点病毒和邪恶的基因

抬头下坎，埋头上坡——你告诉的话

至今还在我的笔下长大成林

即是落在沙漠或者岩石的缝隙

不需要水，也能活出自己

尽管有些时候，人生总在夜里

 

       
我的阳台

 

我的阳台实在装不起落地窗

三千元足以要我三个月的命

可以买一千斤大米，五百斤大豆

三百斤菜籽油

一百本催生幼苗的童话

尽管这些多么羞于启齿

我还是决定不封闭我的阳台

 

我要鸟儿进来，星星进来，阳光进来

还有蚂蚁或蝴蝶，云彩和雪

这些可以自由自在，大摇大摆

在这里，我决定用半年早饭钱请来

一瓮陶瓷盆，两簇睡莲，三五尾鱼儿

几丛同我一样对晚餐没啥奢求的斑竹

再搭上瘸脚的书桌和几本书

摆一对土陶茶杯。一杯盛满时光

一杯空着

与他们对面而坐，携手共度一些光景

 

一株常春藤不知何时破土而生

三五两个早晨就抓住了棚顶

从那里追下来抓住另外一丝新芽

这些柔弱的藤蔓毫不和我商议

七上八下就爬满我的阳台

犹如额头跑过的马、跑过的时光

一不小心就将尘嚣和浮躁关在窗外

将阳光、月牙和鸟儿的歌

连同那些蓬勃而生的想法纠结在一起

在我的眼前和笔下阡陌纵横穿梭舒长

 

啊，这常春藤编制成的窗帘多么奇特

三千元再加一个零也无法买来

           

嘟嘟的战争

 

将一副象棋撒向地板

看见这些滚动的战士和将军你有些迟疑

反正没有惊喜。犹如云空中跑过的闪电

或者荷叶上的蜻蜓欲飞要飞

你思考着这些圆圆的

你将这些想象成太阳、月亮和葡萄

想象成砖、石头或者土坯

反正无法将这些想象成战场

马蹄、硝烟、楚河汉界，想象成对垒和博弈

请君入瓮、声东击西和斩于马下的陷阱

你可能以为他们是与你一样大小的孩子

才在熟睡之间懵懂醒来

你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你静静地

落子，布局，排队，不按规矩出牌

你的战争的游戏向来是快乐的

黑方的将军背着红方的士兵

士象也厉马秣兵来到前线，贵在参与

你将这些一个个垒上

垒上的城堡、规矩和距离

全是阳光、童话和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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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亦然，原名李宁，四川巴河人。中国诗歌学会、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延安文艺协会、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共党员。现行走于某市机关。多报刊主编、副主编、编委，中国现代诗歌首届“春之杯”等多项大奖赛评委。个人被编录《中国诗人大辞典》《中国小说家大辞典》。1983年始发作品《月亮》，多作品见诸《星星》《莽原》等大型文学刊报并获奖。著有长篇小说《通河无言》、诗集《巴河的早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