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鲁迅的骨头
1.
体内有一堵墙,他总是高于墙一寸。
他在墙幔围成的宗祠庙堂里,艰难抬起头。
用食指和中指,夹紧包裹世俗烟丝滚烫的烟头。
“只有灰烬,知道燃烧的苍凉”。
我试着说他说过的话,但声音,总被一堵墙挡住
2.
咸亨酒店前,孔乙己喊着一盘茴香豆,二两白烧酒。
深宅大院里,传出一阵阵嘲笑声,它们既陈旧又新鲜。
对面的马路上,一辆宝马,恰与一辆机动三轮车发生刮擦。
3.
百草园三个字,深深嵌进石骨里。
它的绿色,被坚硬的磐石,偷走了鲜嫩和汁液。
不远处的绿草,显然是移植栽培的。
我故意踩上一脚。
那些绿得发亮的草,顺从地低下颈项,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二、沈园,十五的满月
1.
陆游和唐婉,在钗头凤每一个词里复活。
灰墙黛瓦上的墨迹,每晚都逡巡一遍尘世,嗅嗅南宋的月光。
沈园每一块石头,都敞开襟怀
在拥堵的坚硬躯壳里,藏匿下几只萤火虫。
复活,是上弦月、下弦月,变换着姿势,嵌合虚空,对接十五的满月。
2.
一块磐石,体内涌动着暗河、潮汐、响亮的更声。
诗境二字,被刻刀以胎记,敷于面部,冠以一种暗示,脱离荒蛮。
点石成金,会隐身术的法师,总是戴着戒指、指南针。
沈园,从南宋走出,死过几回,又活过几回。
3.
被智慧的琴师,抚触慧根,琴声以音符的形式,传递耳语。
会聆听的耳畔,有钥匙、钟声、溪水
打开锈蚀的门栓,敲响沉睡的视界,洗涤厚垒的尘埃。
沈园琴台,已无琴,知音还可听见琴师笃定的手指,轻捻春风。
菩提从暗夜怀里,掏出明镜、妆台。
4.
一口宋朝的井,还会说东京汴梁的话吗?
临安,只是暂时解渴之地。
有根的井,和有根的树一样,前者水丰,后者葳蕤。
在沈园,无法抗拒的命运,预言什么?
就像一口深井,答案就在活水的源头。
5.
孤鹤轩,不辜负、不孤独。
它像禅杖,辅佐主持的威仪。
怀抱着禅香,洗却聒噪。
孤鹤轩,雕梁画栋,亭子的四角如小兽
如羽翼,在仁者体内,随时借风轮奋蹄、展翅。
6.
沈园,是传说,更是传说的渊薮。
据说,一只金钗,插在孤鹤轩
一只仙鹤,变身一只凤凰,可以叼走整座沈园。
三、东湖,化茧成蝶
1.
采石场,东湖,谁是茧,谁是蝶?
秦砖汉瓦,装点宫殿时,奴隶背上的石头,在压迫自由的喉咙。
东湖的水,充当了川剧变脸的道具。
历史,需要青山,记录真相,历史,也需要绿水,折射真相。
青山绿水,在一部词典里,可以是一帧盆景,也可以是历史的账簿。
2.
白玉堤,不是苏堤,东湖,也不是西湖。
秦桥二字,让人想起短命的始皇帝。
摧枯拉朽,多么好的一词。
它让皇帝和贫民,知道玉玺龙袍的光环和罅隙。
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摧枯拉朽,它诠释了速度的两面性。
3.
霞川桥,多么神秘,两根桥墩,三道霞影
当夕阳穿过东湖的桥身,霞光和暗影是并存的。
绝望的人,没有桥可渡,他可以投水,比如屈子。
当采石场腹中掏空时,也是水救了它。
渡口,有三点水,东湖前世的采石场,是水救了它。
壁立千仞,柔情似水,在东湖的陶公洞、仙桃洞口
你能说清石崖和水,绝望和桥的关系吗?
4.
寒碧亭,香积亭,典雅端庄,看一眼,让人心生怜惜。
它们逐水而居,藏匿着东湖窈窕、鲜活的秘密。
一堤,二桥,三洞,四亭。
东湖的魅力,似有神助。
当不可解释,都归于巧合时,命运在东湖面前,首次签城下之盟。
摧枯拉朽,让始皇帝死了,采石场死了。
而东湖,却让水冲走蒙尘、血迹,获得新生。
5.
东湖是一帧盆景,即使孤独绝望的人。
从堤、桥、洞、亭
乘乌篷船,临水御风,穿越渡口,回到岸边,他便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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