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云:捧玫瑰而低吟 握刀剑而狂歌
作者:陈灿 2018年07月24日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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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玫瑰而低吟 握刀剑而狂歌
刘立云
25年前的一个夏日,我读到了那首名叫《出征酒》的新作,标题下的署名:陈灿。
刚看过两三行,那个壮士断腕般的场面便呼之欲出:“把酒瓶盖咬掉,咬掉/口,接住长江接住黄河/举起出征的酒碗/我们豪饮男儿的烈性/醉吧,不醉不是英雄/醉了,灵魂才会更加清醒”。我承认,在读着这首诗的时候,我的心被诗里奔涌而来的那种悲壮和决绝一下揪紧了。我知道同是用方块字书写的文字,同是用这种文字表达铁血豪情,一个暗自在胸脯上贴胸毛的人,和一个真正敞开胸膛准备上战场的人,是有本质区别的。具体到这首《出征酒》,当你沿着它构筑的通道往纵深走去,不仅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而且能感到那个用牙齿咬掉酒瓶盖,希望喝下一条长江和一条黄河的人,就是那个明天就要去追魂夺命的人。那种临战前的义无反顾,那种随时准备把生命交出去的豪放和坦荡,远远超出了一首诗所能达到的冲击和震撼力。换句话说,这里的“诗”和“人”,已经血肉模糊地纠缠在一起,融合在一起,“人”是“诗”的魂魄,“诗”是“人”流淌在如火如荼文字中的血液、心跳和呼吸。你如果有心去亲近这些文字,抚摸这些文字,你会发现它的字字句句都是滚烫的,灼热的,以致也想和写这首诗的人一块豪饮,一块酩酊,一块呐喊和呼吼,然后相互捶捶对方的胸膛,说,好兄弟,到战场上去见分晓吧,你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喜欢陈灿这首诗歌,并非它的语言有多么优美,思想有多么深邃,而是战争突然把他推到了生与死的悬崖,这使他自觉不自觉地抛开了某些诗人惯常的滥情和伪饰,以自己最真实的生命和灵魂进入诗歌,从而一步抵达了人们的心灵。这是许多诗都难达到的最通透、最犀利的境界。除此之外,我们还能要求它什么呢?要求它曲径通幽,盘根错节,为把它写得更像一首诗而云遮雾罩?这无疑于隔靴搔痒,装腔作势,东拉西扯。这是在写战争啊,写马上就有人要倒下的壮士出征,如果一针扎下去,半天渗不出血来,那么你写的战争还是战争吗?
就因为诗里流淌着滚烫的热血,陈灿这个名字一眼就让我记住了。然而,正当我满怀期待,试图再一次看到它和读到它时,它却从来稿中消失了,如同闪电被夜空收藏,明月被乌云遮盖。
后来我才知道,当我在寻找他的时候,他已在战争中负了重伤,躺在后方某个医院的病床上,而且一躺便是两年!
那么,独自躺在铁床上两年之久的陈灿,是如何面对这双重的摧残和压迫呢?这正是他在《出征酒》之后给我留下的一段生命空白。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此刻放在我面前的这部名为《抚摸远去的声音》的诗集,用他出色的吟唱和内心的独白,为我满满当当地填补了这段空白。
如果读者有兴趣,你可以先把《出征酒》、《老山魂》、《蒙自》、《腿》、《那天,去看阅兵》和《双拐》这几首诗挑选出来,一口气读下去,如此,你就能像我一样清晰地看到诗人在这个时期的生命轨迹。
要知道,陈灿的这些诗,大部分是在他的身体被固定的病床上,手脚不能动弹,只能利用口述,请护士一字一句记下来的!说起来既让人感动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在生命最艰难的时候,陈灿竟把对生命的渴望、向往和精神上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诗歌的寻觅和创造上,并用此来对付尖锐的无休无止的疼痛和日日夜夜像大雾般弥漫的焦躁、迷茫和孤独,执意要在生命的废墟上升起一面“诗的旗帜”。
几十年来,陈灿始终热爱诗歌,迷恋诗歌,但他既没有以诗成名的野心,也没有以诗获利的企图。他默默地写,默默地读,默默地关注诗坛的变化,只是希望拥诗入怀,拥诗入心,同时以诗歌的方式继续生存下去。而他最终把几十年里写下的作品汇编成册,交给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那也是想告诉人们,告诉他永远眷恋的部队和战友:今天的陈灿,还是那个任何风雨和厄运都打不倒的战士。
“捧玫瑰而低吟,握刀剑而狂歌”,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境界啊!
(本文作者立云系原解放军文艺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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