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芦苇格外用力，挤走水泥监护
挤出一点儿空隙。那天，挤掉杂务
挤掉多余的心情，挤进空隙，瞥见
芦苇在风中舞剑，不时临水补妆
似乎不愿意给我们看到邋遢模样
（也有青青女子在水边弄姿自拍）
我立即认出一本古书里的倩影
那年，我在北方的河滩上也遇过
我知道，三千年前你就在那儿等待

如同和前世情人不期而遇
英姿尖锐又青葱摄魄
很久很久以后还把苇芒尖子
戳在嗓子眼里唱不出又碰不得

我不是故意失忆或者记忆
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有蒹葭萋萋
那久远年代久远的心脉和呼吸
仿佛还在跳荡，不可思议

所有的芦苇都可以死去
任由你一支独秀
所有的土地都将失去自由
任由你热爱天空

人们在水泥世界淘出一个仿真池子
就是为了保存对你的记忆和爱恋
除此以外无计可施
我们并不真的知道你在哪里
这里并不真的属于我们
生活的巨蟒还在身边喘息
我们骑着它不停地蠕动
但都是为了背你而去

只还有一支芦苇将手伸给我
我无法确认她又怕她认错人
对于生存着的世界
我没有一支芦苇多情

偶尔我会长时间陪着你的幻影
一阵风吹起你青青水波里的发髻
我差点儿看到你雪白透亮儿的肌理
（自拍女子的美与你叠影如一）
这是否是你的意愿，你等待怎样的眼睛


二

或者是出于春潮破冰而生的理由
你在一条比渭河还要早产的河边
淘洗你初恋般带血丝的歌喉
一粒种子落下，地宫收缩颤抖

是你血浆般的原欲，挣脱躯壳
泉源冲开莽荒，释放原始激情
手握蒹葭的河女，奋然一跃
时间定格，接着被割裂

伊人何人，为何苦苦追索
所索何成，为何水各一方
也许你需要一粒必不可少的砂子
嵌入或者背离，最后一批鹳鸟

落叶染血蝴蝶，惨烈舞蹈
河流撤退，你被幽暗源头收回
收不回的是你那祈祷般疼痛的歌吟
摇曳野性芦苇，等待三千年变身


三

芦苇为家为衣为炊又为笛
不再暴动，安静地待在水波里
研究复制水波纹身
在源头睁开惊异的眼睛

伴着陨石坠落，野火清洗大地
告诉我，你泪流满面疏浚一条河
为的是给鸟儿开辟航道
等待一个属灵的歌者

告诉我，怎样的秘钥
打开一扇怎样的时日之门
怎样关闭另外的门
等待一个怎样的瞬间

告诉我，有没有看到如此繁华
惠临大地的是第十位性感女神
告诉我，谁刚刚洗干净谋杀的手
置身事外，烹饪时间的诅咒

告诉我，我试图向你转头
千辛万苦，为何不能与你并轨
告诉我，此行是否有去无回
不是冒险，为何险象环生

一个声音在缥缈中升起：
时间之铲尽管介入
我愿意等待，如果你愿意
你可以带出一个天启声音

你的眼眸里全是纯真
我为此泪流满面，一时忘情
权且回到完全的幽暗之中
静静地等待，凝望这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