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评新诗的语言
作者:何敦成 2018年07月03日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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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新诗,没有人能回避的是语言问题。
说到语言,让我想起了两千多年前的许多诗文,象孔夫子删节的诗经,医学始书黄帝内经,老子的道德经和庄子的逍遥游,一篇篇生活气息浓郁,思辩能力超强的经典文笔,真是让人赞赏不已。而诗歌则更是独树一帜,因其语言的凝炼性、结构的独特性,表达的多样性,造词的形象性而被两千余年的文人广泛追捧,其生命力是超强的,几乎深入到每一个国人的生命深层,无论他是不是喜欢诗,都一样会被深度感染。
这又让我想起了更远年代的仓颉造字,仓颉是神,为了将文化传给人,就给人造了字,所以说中国文化是神传文化。仓颉造的字每一个都具有极大的灵性,是活的,而不是象西方的语言,只是把几十个字母符号反复的拼写。所以中国字在近代以前从来也没有人研究过什么专门的修辞,你看四体大字典和康熙字典,从来没有人给你讲什么修辞,什么主谓宾定状补,什么得地的,这些东西都是近代学者比照西方文化牵强附会弄出来的,而且形成了一种规制,极大的束缚着国人的语文水平,其实在中国,丰富的汉字能表达任意的思想,根本就没有必要搞语法修辞那一套。
现在把仓颉造字说成是群众的智慧结晶,其实很多高深的东西并非是一群什么也不懂的人能集体研究出来的,就像现代的牛顿、爱因斯坦、霍金等对人类的贡献,你能说那是人民群众智慧的结晶吗?实际情况就是出了这样的人物之后,才出现无数的追随者,人们才去研究他。
不扯远了,还是回到现代新诗的语言使用问题,我以为要想写好新诗,你必须先忘掉你在学校所学的语言修辞那一套,那是非常束缚人的,很多人穷其一生都还在这些沟沟坎坎里转圈圈,最后也是莫衷一是。你说你非要弄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包袱背在身上,用一个人为的枷锁拷住自己的心灵,你还怎么写诗呀?写一点白话小说作品可能还差不多。我先说过,中国字是活的,是有生命的灵体,你如果以高超的技艺将其组合,他就回馈给你不一样的感受,甚至以很少的字都能表达非常丰富的意境,这不是一般的文字能达到的。而世界上其它国家的文字,用他们自己的说法就是只是一个符号,本身没有任何的含义,只有在拼写中才能成为一种表达。所以他们必须要有严格的修辞技术,否则它那几个字母就什么也不是了,分开来也就是个顺序号。而中国字就不同,每一个字都有他丰富的含义,组合中就能产生不同的意境。而现代的修辞把句式加以固定,把得地的安装在自以为是的位置,在每一个句子中都去找主谓宾定状补,你稍微一错位他就说你文化素质差,连最基本的修辞都不会。他们这就是把中国字也当成符号在使用。把文字碎片化后,文字的灵性没有了,只能按他们的安排各就各位,文字成了看守所的犯人,所有的闪光点都被无情的剥夺,也就如同死了。所以许多人写诗写的毫无灵性,本身十几个字能作出准确而丰富的表达,他非要写成百的字,因为他老是用白话修辞去要求他的语言,自己以为不错,别人读起来却味同嚼蜡,除了毫无节制的刺激描写外,根本找不到新鲜和别开生面的感觉,因此诗歌也如同死了。
诗歌是极高层次的语言艺术,其遣词造句本就不应被任何形式束缚,古代的文豪们随着境界的不同,也都出现过一些有趣的诗论和评点的花絮,如宋朝的秦少游,就是写千古名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那位,他曾写过一首词叫《水龙吟·小楼连苑横空》,词是这样写的:“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韁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秦少游写成后很是得意,拿去给苏东坡品鉴,苏东坡读后即评点道:“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不能算好词。可见古人对文字锤炼要求之高,也说明苏与秦的境界不同,低境界的看不到高境界的谬误,而高境界的看境界比自己低的作品,就能很快找出暇疵。
列举了古人对诗的语言锤炼的事例,我们再来看一看今人写下的诗句,我们从诗歌网入住的名人中随意挑一首诗来试看一下。
从阿赫玛托娃的窗口(王家新)
在彼得堡,
在阿赫玛托娃纪念馆,
在这座被称为“喷泉屋”的四层楼上,
仿佛穿过“地狱”的第四圈,来到一个半坡上回望——
我看着窗外这个可疑的带风景的花园,
我看到树林间掩映着一个鸟身女妖,
我看到受难的母亲,倔犟的儿子,被枪托推倒在地的父亲,
我看到一场葬礼在树梢融化;
我看到我前世的情人仍坐在长椅上发呆,
我看到人们又在树上张贴诗歌海报;
我看到从这里出去的人,一个个在胸前划着十字,
我看到玛丽娜深陷的大眼睛,在朝我凝望;
我看到几个探头探脑的人,仍躲在树丛后,
衣兜里露出了报话器;
我看到一只黑鸟在草地上蹦跳,接着是另一只;
我看到花园一角的那堆雪,快三十年了,还未融化。
我看到死魂灵们仍在鞭打自己。
我看到树上的夏天和即将来临的金色秋天。
我看到了春天草地上最悲痛的环舞。
我看着这一切,“仿佛我在重新告别
那在多年前我已告别的一切。”
我看着这一切,仿佛睁眼看着一个梦。
我看着它,我感到在我右肩的背后
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眺望,
因为我盘旋而上,在一个时间之塔上
站在了阿赫玛托娃的窗口。
一首诗中用了17个我看到(着),本来读着就累,而诗人又故弄玄虚的罗列出鸟身女妖、一场葬礼、前世的情人、张贴诗歌海报的人、胸前划着十字的人、拿报话器的人、黑鸟、三十年不化的雪、死魂灵、悲痛的环舞、梦,而罗列这些意象的目的,不外是要表达一个黑暗的时代对人的践踏,但诗人却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梦中的眺望者,似乎一切与自己无关。故形成的意境自然也就缺少对人性的洞察和对人类命运的总体关怀。阿赫玛托娃是前苏联的女诗人,被称为诗歌的月亮,生活在斯大林时代,命运悲惨,所著“安魂曲”甚至不敢留下底稿,只能让信任的亲朋背下留传。可在这首诗中,谁能读出一些端倪呢。诗人只是把他看到(极少)的和想象的一些东东用梦的语境铺叙出来,想让人们从中找一些专属于他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应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故局外人根本就读不懂。
这种诗应该是代表了中国诗歌最新、也是最高端的现状。不过在我看来,诗压根就不该这样写。文字拖沓不说,一些重复的句式让人甚至反感,读着从眼睛到心都累。诗是写给普罗大众中有文化的人看的,你不能要求人家为读你的诗先去读一遍不属于他的历史。如果让我改写的话可能就短了:
从阿赫玛托娃的窗口
在阿赫玛托娃纪念馆,曾经的喷泉屋四楼
诗歌的月亮仍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安魂曲悄悄地躺在角落,关注着游览的人
那些怀念着历史的老人和孩子
从花园里走上来,似乎走进了一场不该有的葬礼
一些人出去了,心里还在忐忑着
怀疑在花园的树后,枪口正一点点挪移
指向那些在树上张贴诗歌海报的人
我从窗口沿阿赫玛托娃的视线看去
诗歌正在崩塌着,人们紧闭着眼睛绕过路口
在电光飞射的声像里找着乐子,是啊
当一些人类的首领把思想当成了天敌
最好的方式,或是毫无目的地狂欢
诗歌在这里嘎然而止,表达的意思已经明白的表达了,并留下许多人们可以感知的回味。
2018.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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