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都市,我一直都记得我是农村的孩子
我的鼻子像极母亲
那个曾经美的让我心动的女人
乌黑的辫子顺着肩头垂下
那把古典美和现代美一次性压倒下去
她的中年时光在翻滚的麦田里度过
麦芒在她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皱纹
许多个夏季我和她一起在麦田度过
那是忙碌的惬意的时光
我是出生农村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嘲笑过农民
我怕所有的嘲笑都会在我这里集合
我爱他们,爱他们油渍汗渍结痂的衣领
我也爱我自己
爱给我生命的一个花容失色的女人
但她今夜实在乡镇医院度过
医生打的点滴像灵魂传递
一个机枪手在生命的隘口正瞄着她
她除了要面对他还要用胸膛堵住乱飞的子弹
每一颗都让她灵魂消瘦
我做出的众多决定中没有一个让我满意
我并不感激这个世界给我安排的命运
甚至厌恶他上帝一样高高在上的将一切厄运
都强加给一个与我血脉相通的女人身上
现在,麦芒的划痕在她的脸上不断放大
时间收割她的身高
收割他黑色的头发
收割她年轻时候独挡一切的勇气
现在,一个苍老的女人躺在医院的木板床上
瑟瑟发抖,模样清晰
/犬吠
整个夜晚都在等待
生死疲劳
离家出走的女人没有出现
没有人能靠近
他身边那间精致而古朴的房子
他把声音投向远方
借助月光大声朗读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
没有回应
路灯下
一个绝望的喉咙发炎
肺部感染
【三月十四日:关于一只狗狂吠不止的想象】
/春天,我们从一些叙事开始
春天,我们从一些叙事开始
把我们所经历过得重新整理一遍
像校门口打印机复印
我们不说倒序
便能避免一些逝去的尴尬
我们从一桃花的花蕊说起
年少时一朵花除了鲜艳的身体
便再没有细致性的描述
现在我描述一朵占据枝头的桃花
恨不得从她的起源说起
恨不得加上她的种名和属名
恨不得大声告诉自己原来自己在多年前的春天就爱过她
便是如此扑朔迷离,但也不想要一个清晰答案
我们反复在各自的路口上车
反复把自己落在身后
河流的颜色一如三五年前初见时清澈
似乎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抽出一个新的自己
新的春天我们坦诚相待
恍惚间我似乎想起孩童时熟睡的小样
桃花盛开的时候我不关心
我关心的是果子成熟的季节
母亲年轻的模样我不关心
我却记住了她日渐衰老的过程
我怀疑那些我想要叙述而不敢叙述的事情
都是我对这个世界的亏欠
【三月十五日:】
/一个夜晚内心跌宕
路灯熄灭的时候,入睡的人并不慌张
一天的日子从早晨开始就被挤掉了多余的油脂
图书馆,实验楼,教室,食堂,再到宿舍
同许久未见的好友约会
通话结束,我们把自己双双送入一家烤肉店
民族格调明显
这是在西北生活要明白的生活惯用技俩
而后,我计划好要在一个夜晚完成一场正式的情景剧
和梦里的人约好如何在漫长的夜晚摆脱这副逐渐皱瘪的皮囊
灵魂和思绪独立存在
我的双目被黑色占据
深处荒径杂草丛生的夜晚万物生长
背叛生长,悖逆与谎言也在生长
这个时间窗外零星的灯光巧夺天工
夜半醒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努力让自己
再次睡去。但总有一次叛乱者总能宣告成功
夜色布满眼球,此时睡梦中才有光明
我隐约在这个夜晚看到一只带着面罩的鸟雀起飞
一个早死的灵魂面容憔悴衣衫褴褛
一头理想主义的麋鹿口衔春天、森林、草原、江河湖泊
拉一拉被角恰好挡住窗外唯一的光
身体被巨大的黑色吞噬
一个夜晚同一只狩猎的豹子一样健硕有力
【三月十六日:】
/明天
深呼出一口气的时候
一个夜晚铺天盖地而来
明天该是怎样并没有准备好
就是这样突然,不经描述便悄然而至
在我正要找一些还算新鲜的词语修饰的时候
突然听到陌生人的死讯
就是这样在一切还来不及总有一些人失踪
不需要立案调查
不需要担心犯罪、走私、仇杀、政治叛乱
我们逐渐远离一切事物
又不断无限靠近一些事物
在与姐姐的一次漫长通话中
我恨不得打上一个手势
一个能遮拦一切的肢体语言
然后告诉她
我爱上一个姑娘仅仅是昨天的事情
我失去一个姑娘也不过是黎明前的突发事件
黄浦江的初潮也才刚刚褪去
【三月十七日:】
/尘世记
我会在一天走上许多路
也会在某天寸步不行
有时候每走一步都像冒险
宽敞的房间里坐着许多陌生人
我们没有说话
这样的日子已经变得很旧,却依旧延续
某日的旧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没有撤去
在尘世行走的人偶尔迷路
我们想要清扣一间古朴房间的大门
开门的人恰好戴着一张我们日夜思念的脸皮
爱的那么深但不再轻易说出
现在我喜欢在众多陌生人中手捧一本书
舍不得落下每一个方块汉字
但是出于爱
我不会越过那条已经粘连完整的装订线
于是我不再害怕什么
不怕时光和冬雪的白
不怕走上许多路
不怕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却寸步不想行走
不怕在尘世间自己突然变成个佝偻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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