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杜仲树
跟另外几棵，一起生长
在两栋庄严大楼之间的空地
大楼挨得很近，空地很狭窄
为竞沐阳光，争享雨露
它们拼命朝上伸展
树干很高，却不够粗壮
树冠很繁茂，却柔弱轻飘
每有风儿吹来，抑或细雨飘淋
树干就偏东倒西，摇摆不定
树叶就躁动不安，吵闹不休
 
一位远道来的朋友，说起
做中药材生意的经历
我就想起那几棵杜仲
我的办公室在三楼
那几棵杜仲在走廊尽头，我们很熟
朋友很惊讶，长得好高啊
可是没几天，那棵
树冠长齐了四楼的最高的杜仲
蔫了，大楼里的同事
也很惊讶
 
蔫了的树叶，黑了，枯了
有风吹来，一片片无可救药地
飘落，到光线弱暗的树下
树枝毫无遮拦地光秃在
众目睽睽之下，其实
一棵树死了也没什么
关键是它为什么会死
甚至连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
它应该或是可能死掉
 
那棵杜仲是谁栽下的呢
已经好多年了，没人能说清楚
它咋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看上去无病无灾，没人能讲明白
人们从走廊头上经过
都要停下来看看，有的甚至
望着那棵死去的树发呆
看树蔸，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看树根，没有人挖过的痕迹
看树枝，没有剥皮的痕迹
看树干，没有虫蛀的痕迹
看土壤，没有干旱的痕迹
总之，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
问题只能是出在看不见的地方
 
杜仲是可以治病的中药材
可它自己却病了，死了
周围的那几棵依然活着
青枝绿叶地活着，摇头晃脑地活着
那棵已经死掉的树上
早已没了叶片，只有小鸟和蝉
还在那里觅食，欢跳，鸣唱
树，再也不能用飒飒的掌声
为小鸟和蝉的歌唱伴奏
不能撑开绿伞为小鸟和蝉遮阳挡雨
有朝一日，从它腐朽的枝头
会结出一枚奇异的果子
让大楼内外的人们意味深长地
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