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千年。锋利的新石器割破陈旧，崭新的灵魂
和大越辽阔的星光一样，演绎锦绣
演一段小黄山的心事，为一朝涅槃埋下星光

我还在寻找，那个会稽山脊背上的行囊
那在月色下拖着沉默，踽踽前行的村庄
我还在寻找，江南的雨，滴出几个寒来暑往
沿着一缕绵长的酒香，去触摸一座城的过往
用婉转抒情的吴语，喊出他的名字——绍兴

稽山何巍，镜湖成像，都充盈着长江以南
浙江水汤，大禹爬山涉水的汗，落在谁发上
看绍兴写在小篆里的沧桑，他也曾枯瘦如柴
也曾穿越风霜，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也曾洪水漫漫，横竖之间都是战场
闪电截断了宿命，一场春风
缝补裂缝，捋直江山，开一剂药旷世良方

二

“柳桥东岸倚筇立，聊借水风吹宿醒。”
一条自带清风的水，飞进了绍兴人的身体
为一座城把脉问诊，以扁鹊圣手的形象
去腾挪相伴千年、深入骨髓的病根
去唤醒雕刻在柳桥东岸的千古文章
去引领这座城市细雨穿坞的飞翔

水。从九千年的史册里流出，流出文明
桥。是一枚鉴定青山绿水的印章
那缠着酒香的流水，从诗行的平仄间飞出
润泽了绍兴卷帙浩繁的一方水土
又一个转身，蛰伏在三味书屋的书籍里
痴痴念过几个秋收与冬藏

那水就着月光，蘸着唐宋的骨风，折风为笔
在一面镜湖上写下力透纸背的篇章
这是绍兴的血脉，一路散布鸟鸣，入赘钱塘
在春风拂柳的悠然间，有纵横天下的气场
你看，涟漪翻开历史藏在绍兴骨缝间的细节
你看，水波荡漾，折叠戏台上的故事
你看，白云侧躺，被流水摇得一晃一晃

三

“会稽天下本无俦，任取苏杭作辈流。”
一座躺在人心的山，用侧卧的腰身去守护
被马蹄声中的尘埃埋葬了的漫长
一不小心，温暖了绍兴怀旧的小巷

在绍兴，一座山倚暖了一棵杨柳，一缕炊烟
流浪在街道上的鸣笛，都被会稽山收养
一些绝句像是缺钙的稻谷，在秋风里，迟迟不肯开花
绍兴的生活，就在浓稠的流水中，锈了星光
没有主心骨的字句，空洞
没有思想的肉体，膨胀
在历史的道路上走了几千年的绍兴已经疲倦
迷茫，慌张，连风都只剩下泛黄

等待春风，等待一场雨染绿会稽山
一个人在南方，把四十年的改革养育得饱满
一个人敲碎了落日的锈迹，遍地身后的是璀璨
就像千年前的那个人，从洪水中走来
又消失在历史的河流水，用身体里渗出的水
一遍遍擦拭枝头上的绽放，以及梦里的故乡

四

“时间煮酒留三味，好为乌篷弄戏腔。”
一个绍兴人和漫长的黑夜，相互对峙
夜色苍茫，那个身上流着绍兴酒香的人
就开始流浪，生活也如说书人的故事，起伏跌宕
整个绍兴，整个民族的姓氏，都被淡忘

我们的绍兴，从身体里掏出，掏出血
疼。却无人知晓，疾病缠身的滚烫
他像一个孩子，只能把小小的身体浸泡在酒里
麻醉思想，麻醉灵魂，麻醉所有的希望

命运飘到了长庆寺，一位先生撕破夜的伪装
用绍兴美酒勾勒车辙，和路旁不断延伸的蔚蓝
先生在呐喊，先生在彷徨，先生让梦中的人间延长
墒情辽阔，贫瘠也生出锦缎，芦苇成荡
是谁，缝合了绍兴狭长而黑暗的伤口
把窗外的旭日，雕刻成前行的仰望
是谁，借一场改革开放的风，在绍兴的肩膀上
种下繁星点点，种下成千上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