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滨诗歌里的每一个词语之间都包含着一些非常奇怪的技巧,一方面是他给自己高难度的要求,另一方面因为他有着非常积极、复杂的知识趣味,由此他的表述方式打开了一种更阔大的视阈。”诗人杨小滨近期亮相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成为“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第47期的嘉宾,主持人胡续冬如此概括他的诗歌特征。
杨小滨出生于上海,复旦大学毕业后去美国深造,获耶鲁大学博士学位,现在中国台湾地区做研究员。他理论素养深厚,但在日常交谈里却很少有理论术语,他将它们放置在专业的评论里,更重要的是他把习得的最尖端的理论内置为他写作的一个驱动力,与其用很多术语谈拉康、谈齐泽克,不如以诗歌意象、诗歌主题来表达,这更具有一定的挑战性。
“锯齿长,白昼短。/厂长把森林捆起来堆到河岸上。/小瀑布暗藏鱼玄机,顺枯枝/偷偷吟诗,一边磨牙/一边吮吸融冰。/厂长梦见从树皮下锯出小康,/听北风,也一样嘶哑,/好像木屑卡在舌根。/雪要给冬天润喉,却忘了/鹪鹩的清脆嗓门是怎样练成的。/厂长独自爬出削片机,/满身裂痕,好像雪山的布景/在切分音下陷入迷狂和呢喃。”(《锯木厂的冬天》)这是杨小滨典型的一类诗歌,尽管它看上去涉及一个场景,但绝对不能把它还原为一个单一的场景,事实上,它指涉了一种高度复合性的东西。“厂长”、“削片机”是一些具体的暗示性、反讽性的东西,“偷偷吟诗”,北风的“嘶哑”、“卡在舌根”这些词语都有对发声的一种焦虑,种种不同向度的东西在里面互相搭建、又互相擦除对方的踪迹。
杨小滨的诗歌内部有一个生长机制,似乎是语言的粒子加速器,在词语的粒子加速器里,诗歌经过想象力的真空管道获得修辞的加速度,最后变得无比的高能,它可以指向任何一个和诗歌原初设定无关的东西,但又带着一些非常强烈的呼应的张力。“……仿佛世界/藏在一片金箔下面发呆,/度过了几千年。翻开一张/有黄斑的书页,只有/鱼的切齿依稀难辨,但/一切爱恨都能悬挂在/未来的耳垂?所有真理/都上了无名指的历史圈套?”(《淘金指南》)两个设问,由淘金至情感、真理、历史,将事情本身用一些更巨大的想象和语义空间把它们替换掉,显得更加微言大义,诗人对语言的把握能力和语言的加速度变化由此彰显。
杨小滨近来写了大量的“女物”系列、“主义”系列、“指南”系列,与他而言,是因为可以集团性地推出对某一观点的观照,“女物”系列即是希望以一个完全女性的世界观照、考察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将万事万物都冠以女性的名字;而“主义”系列诗歌里他用一种无处不在的、极微观的主义颠覆了对主义传统的描述,当一切都可以成为主义的时候,主义原来所具有的指引性、总结性意味都荡然无存,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
事实上,这与杨小滨诗歌里的戏谑性不无相关。在最初写诗时,杨小滨就默默写着和民间、主流诗派都不太相同的诗歌,他把戏谑性带到诗歌中来,诗歌的抒情主体自我喜剧化。“挤出来后,我忘了/怎么才能比自己更矮。/连星星都白矮成高尔夫球,/还有什么是不能紧缩的。/连时间都能折腰,/我又怎么好意思抱怨/生活的扁担太重呢。/如果矮不起来,至少/胖是容易的——无非是/面对苍穹,谛听一阵阵/凹处的风声吹鼓皮囊。/其实,这没什么难懂的。/我只要站到玄机前,/一切拧巴都婀娜得要命。/而每一颗歪瓜劣枣,/也都绽放出夺目的笑脸。”(《哈哈镜主义》)生活的扁担太重,让人本身发生了哈哈镜一样的挤压,笑脸也似乎是挤出来的笑脸,一个“挤”字具备了多重解释,这里有词语加速器的写法,诗人的机智和奇思妙想在这个过程里慢慢延展。
“法镭,男,原籍乌托邦,短发/无尾。柔情,会吹喇叭花。……//法镭,身高如火,体重/如风。说是去太平洋/学抹香鲸豪饮。二十好几了,/或是年届半百,铁了心,/想一口喝下一碗宇宙……”(《寻人启事》)熟悉杨小滨的人,知道诗里这个“法镭”即是杨小滨,“杨小滨”的繁体字转码简体字即为“法镭”,他戏谑性地创造了笔名“杨小滨·法镭”。他虽然没有用这个笔名发表诗歌,但他试写了一系列和“法镭”对话的诗歌。这不像费尔南多·佩索阿割裂了七十多个佩索阿,每个佩索阿写一类诗,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伟大诗人,杨小滨与“法镭”更像是一种对生关系,以文体本身的错位喜感,写出了另一个杨小滨的孤傲不羁和奇妙思维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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