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37年1月8日是苏东坡的诞辰,981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怀念这位旷古奇才。以散文著称中国当代文坛的作家、故宫博物院影视研究所所长祝勇,著写的新书《在故宫寻找苏东坡》于日前由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他穿越将近千年的时光,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是石,是竹,也是尘,是土,是他《寒食帖》所写的‘泥污燕支雪’”的人间苏东坡,并试图打通读者与苏东坡之间联系的一条隐秘通道,即通过两岸故宫(以及世界其他博物馆)所收存的艺术史物证,构建苏东坡以及他那个时代的文化精神的整体形象。
祝勇花了四年的时间翻阅二十卷册的《苏轼全集校注》,试图以此与苏东坡浩瀚无边的精神世界慢慢靠近。而在着手准备写苏东坡的十年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苏东坡走过的所有道路,从四川眉山到陕西定州、河洛,后翻越南岭,抵达广东梅州、惠州,渡过琼州海峡、抵达海南……
在祝勇的笔下,苏东坡的文学艺术,牵动着人世间最凡俗的欲念,同时又代表着中国文化最坚定的价值。 “但是,本书不是一部个人传记,我是想穿越将近千年的时光,穿越我们面前那些固化的文物,进入他的内心世界,触摸到他内心的脉动,体会那个有情感、会呼吸的苏东坡,而不只是纸页上的苏东坡。”1月21日,祝勇在接受海南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苏东坡的写作创造了他那个时代的奇迹,今天的人们仍然可以创造奇迹。“我自始至终都相信写作,相信奇迹。”
故宫博物院影视研究所所长、作家祝勇
新书缘起博鳌一次演讲
“在海南,我最想谈的是苏东坡”
海南周刊:您在《在故宫寻找苏东坡》一书中的后记提到,这本书的写成,缘起中国文学首届博鳌论坛上一次“失败的演讲”?
祝勇:其实那是2015年,我到海南参加第一届中国文学博鳌论坛,好久没来海南,面对夜色、海浪,还有许多久违的作家朋友,多喝了几杯,第二天发表演讲时,大脑有点“短路”了,很对不住论坛的组织者。那一天,在苏东坡生活过的土地上,面对作家同行,我最想谈的是苏东坡,谈一个作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时代,但没谈出来,有点遗憾。此后越发觉得有话要说,越觉得如鲠在喉,就干脆动笔写下来,没想到一写,就写成了一本书。当然这本书的写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中央电视台要拍纪录片《苏东坡》请我作总撰稿,正好合乎我当时的心境。此前,我已推掉了好几部纪录片的邀请。有时,一本书的完成,也是缘分,是写作者和作品相互寻找的过程。不只是写作者找作品,也是作品在找写作者。
苏东坡是一个大于时代的人
“他是一个不盲从、内心笃定的人”
海南周刊:您在书中提到,“对于苏东坡来说,自己身处的时代未必是最好的时代,甚至,那是一个很差的时代。”您认为,苏东坡之于宋代,意味着一个什么样的文化符号?
祝勇:可以找出很多原因,说苏东坡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比如,文人受到重视,科举制使平民有相对均等的上行路线,即通过读书、考试,能够进入社会上层,这些都比李白的时代强。同样,我们也可以找出很多原因,说苏东坡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因为在他的时代里,朝廷财政陷入危机,边患不断,党争激烈等等,苏东坡也成为党争的牺牲品,纵然有皇帝赏识,认为他有宰相之才,却一生难受重用,最大官居四品,一生大部分时间颠沛流离,甚至一度下狱,六十多岁还被贬谪到海南。
但即使在最大的生命困境里,他仍然不会被困住,他生命的热情,以及与之相伴随的艺术创造力,最终成就了艺术史上熠熠发光的苏东坡。
海南周刊:您认为苏东坡如果不是生活在宋代,是否依然能成为“苏东坡”?
祝勇:苏东坡之所以伟大,是他在生命的急流中仍然能看清自己的道路。他是一个不盲从、内心笃定的人,他的自我调侃、自我暴露,处处体现出他的自信。所以我书里说,他是一个大于时代的人。时代压不死他,他却可以成就时代。我相信如果置身其他朝代,他依旧会成为“苏东坡”,只不过他的具体建树可能会有所不同,因为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艺术走向,但那只是表象,他的精神世界,才是本源。
《在故宫寻找苏东坡》
仕途困顿时对陶渊明认同感最强
“陶渊明用生命和艺术为苏东坡做了历史铺垫”
海南周刊:您在书中写了苏东坡与陶渊明的精神对话,认为苏东坡不是横空出世的,是陶渊明以自己的生命和艺术实践为他做了历史铺垫。您认为,陶渊明为苏东坡的精神世界带来了什么?
祝勇:你说得对,苏东坡不是横空出世的,在他前面,一代代的文人、艺术家走过很长的路,完成了对苏东坡的辅垫,才有苏东坡出现。比如,陶渊明。陶渊明为中国古代士人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他沉醉于自然,澄明、通达的世界观,对苏东坡影响很大,尤其在苏东坡由朝廷“沦落”到民间以后,陶渊明的世界观,给仕途困顿中的苏东坡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生命维度,那时苏东坡对陶渊明的认同感最强。我在书里说:“这位田野里质朴的农民,不仅开辟了中国山水文学之美,也成就了中国士大夫人生与人格之美,让自然、生活与人,彼此相合。”现存的苏东坡书法中,就有他书写的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陶渊明以自己的生命和艺术实践为他做了历史铺垫,并不为过。但苏东坡精神世界的成分比较复杂,不可一概而论。
苏东坡画像
苏东坡最好的诗为苏辙而写
“需要让苏辙走出苏轼的光环”
海南周刊:书中,您认为苏东坡最好的诗都是为苏辙写的。您如何理解苏东坡与苏辙的兄弟情?
祝勇:我接受过不少媒体采访,关于这方面,关注的人比较少,可见一直是人们的盲点。人们大多把苏辙当苏轼的弟弟看,而忘记了他也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家,像他的哥哥一样,是了不起的词人、诗人、散文家、书法家。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唐宋两代,前后六百多年,出现过多少大艺术家!仅文学界,唐代就有王勃、贺知章、王之涣、孟浩然、骆宾王、王维、李白、刘禹锡、杜牧、李商隐等,宋代有范仲淹、欧阳修、周敦颐、司马光、王安石、沈括、三苏、黄庭坚等,可谓星光熠熠,而这林林总总的文学家中,“唐宋八大家”只选八人,苏辙就占了一个名额,仅凭苏家的光环是不够的。当然,“唐宋八大家”是古文运动八大家,是有限定的,刚刚提到的名单里有许多是诗人,不在此列,但即使如此,也足以显示苏辙的分量。我觉得,需要让苏辙走出苏轼的光环,回归其本身应有的价值。
苏东坡是“最好的生活家”
“他像一颗种子,落到哪里都会发芽”
海南周刊:您在书中提到,“艺术家,其实是最好的生活家”。在您的笔下,为我们全景展示了一个会煎茶、会做米酿酒、喜欢吃荔枝的“吃货”苏东坡。您认为,苏东坡是“最好的生活家”吗?他走过的黄州、惠州、儋州等地,您认为哪个地方是最能满足苏东坡“味蕾”?
祝勇:幸福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没有固定的标准。皇帝住在九千多间房子的紫禁城里,未必会幸福,普通人住在仅能容膝的小房子,未必不幸福,《浮生六记》不是说么,“余之所居,仅可容膝,寒则温室拥杂花,暑则垂帘对高槐,所自适于天壤间者,止此耳。”
“生活家”这个名头用在苏东坡身上颇为合适,因为他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下,都能发现和创造生活之美。生命的质量,不在于锦衣玉食,而在于你能不能自己去发现和创造。像苏东坡,每到一地,都会充分地享用此地的特产,所以说不上哪个地方更适合苏东坡。他就像一颗种子,落到哪里都会发芽。
海南周刊:苏东坡,甚至于整个宋代所养成的生活品位,对于在当下生活的我们有什么影响?
祝勇:古代辉煌的物质文明,今天我们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顶礼膜拜,但在它产生的当时,只是一种生活用品,是生命的一部分,带着生命的温度,和对更好生活的向往,在当时,它们不是什么所谓文物,不是与我们的生命分割的、孤立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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