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灯火亮了西南的天
□牛合群

1
一棵树，就是一记大王旗。
在高高的广西贺州，在千年古镇姚黄招兵买马，
建立自己九宫八卦“桃花源”。
一条青石主街，延续出八条弯弯曲曲的迷巷，
这并不影响姚黄人隔山隔水唱山歌，
因为山就是舞台，水就是知音，
那一排排神树，就是出场的帷幕。

来自神州各地，姚黄不问身世，
以树为帅，以树为师，以树为友，
各行善事，各飞各的蜜蜂，各种各的水稻，
各打理各的生意，各写各的人生匾牌，
相互问好，相互帮衬，相互交心，
努力让日子一天比一天明亮。

2
一棵树，倒下去就是一条路。
三条溪河连着漓江，连着四面八方的愿望，
千年月光与不老流水心灵相通，
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姚黄调音师，
调出春夏秋冬不同韵律，把最美的曲调
献给山河，献给祖先和爱人。
地下的根脉与姚黄的血脉相通，
源源不断地向泥土、道路、庙社与生灵，
输送营养、友善、勇气和祥瑞，
一层层年轮，渗透着汗水、泪水、雨水
与战火、流离、繁衍、生存的印痕，
徐徐前行，磨合万物，觉知觉悟。
青石板无言，叠印古道的足迹与箴言，
让一些草，在石板的肌肉与骨骼之间，
长出新绿，长出好看的花朵云朵，
让一位找春的小姑娘发现，并把美好带向远方。

树下有桥，桥下有河，河里有路，
桥连着桥，水连着水，心连着心，
内心的丰盈，像河流一样不惧路途艰险，
浩浩荡荡，扬清波，抵大海。

3
一棵树，站起来就是一座灯火人间。
它们穿绿着秀，把朴素、古典、自信、端庄
与生肖、宗谱、节气、风水等理念印在上面；
有时，它们会睁开眼，赞美春华秋实鸟语花香，
但更多的时候，学会了闭目不语。
它们懂得，天下父母把一个孩子拉扯大
是多么的不容易；把一块土地捯饬到流油，
是多么的艰辛。
不仅要交给他（它）们生长之道，
而且要赋予他（它）们野性、责任、使命，
让他（它）们成为一块地，一株苗，一个国。

它们会在寺观庙祠中祭祀太阳，换取内心的安宁；
在月亮桥边等待一场诗联赛，一曲欢歌，
眼里有花儿，胸中灿烂，明媚与冷暖自知，
让许多爱怜的蔓藤爬上去，
唱一个人的情歌，候另一声甜蜜的应答。
对歌中，有你，也有我——
谢谢你，给了我融进石头里的坚韧与力量，
让我喜看银河荡漾，门楼与古戏台荡漾，
唐诗中的小草与古木荡漾，两颗心荡漾。
无数幻象荡漾。
我要向你讨一杯酒，我要搂住你春草一样的细腰，
搂住你和你的一统江山。
放马爱的河东河西呀， 春潮如雷。

4
一棵树，走起来就是一道火红。
喜欢跳篝火，走月亮，唱忠勇，庆余年，
即使身受刀火，也矗立西南千年不倒；
喜欢芝麻开花节节高甘蔗出土节节甜；
喜欢看系在脖子上的吉祥红丝带，
飘过灰瓦与码头，给歇脚的文亭学子
留下足够的恰恰莺啼；
喜欢自家的疯孩子，长大婚嫁，孝悌礼义；
喜欢春天的河流由低流到高，流到山腰；
喜欢一种地老天荒的聚集，灯笼节提灯会
还有几百岁的老宅院，都在说不见不散。
也会敲锣打鼓，箪食壶浆，
列队欢迎远方诚信的商客。笑问他从何而来。

群山喝彩，幽洞回荡欢乐，奔腾归入词根。
即使老了，它也要让出一条继往开来的光明大路，
扯一把闲适的南风，擦拭白发与眯眼，
把粗茶淡饭嚼出色香，把所有恩怨丢进后山。
静静地，把自己站成一道不屈的风景，
连着未来、阳光、大气与慈祥。

5
一棵树，散开就是一捧金沙。
城门越来越多，好像城墙不见了，
有人进去叫醒了后院读书的流水，
青山当户，白云过庭，十里春风坐大宋。
大殿上，看书的女主人仰起脸，
说，哥哥，布谷叫了，好种田。
声音传了好远。好像全天下的耳朵都听见了。

劳动中，有你，也有我——
你是金，我是沙。
你是我的光，我是你的城。
你有梦，我有向往，
你离不开我，我把你紧紧拥抱。
痴心人，可生，可灭。不可负。
细雨蒙蒙，罩住了寒夜里守望楼的笙歌，
唯有那一盏情意绵绵的灯，把思念烤热。
那沿着树身爬升的每一个音符，都在闪光，
欢迎化身为草的诗人。转世为婴的流沙。

6
一棵树，开口就是掏心窝子的话。
欢欣与宁静，是两粒种子在春天种下的因，
在秋天就会收获善良的果。
你沉默，未来就伴着千年茶香书香拍岸而来，
步伐加快，来自南亚西亚以及更远的雄风，
提着姚黄火把，映红了西南半边天。

我们没有与时间约定，而时间总会如期而至。
我们在时间中劳累和骄傲，倾倒汗水和血液，
直到一张张笑脸柔软了经年，
一艘自信满满的逐梦航船打这里开拔。
姚黄呀，你是无数游子无限乡愁的一道解药，
是我，跨过孤独，跨过生命之后，
看到的最大世界。我要说，
不能享受孤独的人，不配拥有话语权。
能忍受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灵。
不是爱，就是更爱。

7
一棵树，坐下来就是一个黄姚古镇。
身披汉壮服装，九百座云山，一千年锦绣。
许多目光追随你，读你的热血丹青，
爱与冷峻，灵性与孕育，开拓与更开拓。
你不睡，我不敢大声说爱你；
我说了，花儿月儿风儿更羞了。
而枝头上的雀子，把头更深地埋进翅膀里，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此刻的温暖。

天不再高，只有爱，亮了万家。
只有三河之水，善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