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超峰:中国古典诗学的基本特质
作者:吕超峰 2017年12月10日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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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鉴编辑问我:“诗学与美学的关系应该怎样介定?我说:“首先来讲,是诗意的,前提条件便是美的。是美的,在部分人眼中不一定是诗意的。”这种差异,是主观体验的差异,是客观存在事物反映在主观印象中有选择性的差异,这与个人修养及生存氛围密切相关。例如,去鉴赏明代文人徐文长的《黑葡萄图轴》,有的人会认为,乱纸涂鸦,不值一钱。有人会觉得,寥寥数笔、不加修饰,简约明了的把徐文长穷困潦倒、疏狂诗意的一生表现的淋漓尽致,实是上乘之作。同时徐文长在画上用行书写一首七绝: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对于这首诗的鉴赏,也经常出现两极分化的意见,这也就是我所谓的,人在同等事物面前,由于所拥之思想、所经历之生活、所受之教育以及所成长之环境不同,那么他的主观感受肯定不同,这是十分浅显的道理。
对于“诗学的特质”这个课题,我准备这样回答:什么样的诗才更具美感? 我认为:首先是境界独特。以前我仔细考证过,陶渊明一句名诗有毛病,这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觉得一个“见”字,是本句诗中最大的败笔,应该把“见”字置换成“望”字,见到的只能是些奇石花草,别无他物。望到的不仅是客观景象,更是物之外的闲情雅致,所以着一“望”字境界全出,我觉得这样会更接近陶渊明的本意,至于现在流传的版本,以讹传讹的可能性非常大。之所以讲这些题外话,在于讲述“境界”一词是中国诗歌的灵魂所在,否则辞藻华丽无比,韵律朗朗上口也很难成为佳作。中国的诗歌是含蓄深沉的,同时节奏又清新明快,境界不是靠生硬拼凑来的,也不是胡编乱造来的,它是真情实感的营造,是恰到好处,不差分毫的掌握,是语言运用与所处环境的有机结合,众多因素糅合在一起,自觉不自觉之间,一挥而就的诗作,让人细细回味,诗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有美感可寻,这种美感就是境界的别名,有境界的诗作,则自成高格。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写道:“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王先生的这段论述,显然是受到西方美学思想,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的洗礼,也因为王先生独特的视野,才给中国诗词一个基本的定调。
其次是辞藻的运用。六朝诗作,辞藻异常华丽,洋洋洒洒,成骈存谶。乍一看,让人拍案叫绝,细细推敲则索然无味,我对六朝诗作的整体评价,包括“永明体”以及“齐梁诸体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然期间也有许多名作。这就涉及到,怎么运用辞藻才能让诗更美的问题。辞藻的运用应该与自身所遭的境遇 、周围的环境、当时的性情,所持的感悟结合起来,达到“我诗写我口”的目的,切忌“为赋新词强说愁”牵强附会,东施效颦的行为。有人经常会问我:“我写的诗词,很有古风感觉,但为什么诗的味道不浓郁呢?我说:“有些诗词,包括发表在主流报纸杂志上的,不细看,觉得字词非常华丽优美,可你读上两次,就会觉得这些生硬拼凑来的字句,似乎有些文不对题,如果你再耐着性子去读几遍,就会觉得这哪里算得上诗!顾城写过一句名诗:“黑色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她来寻找光明。”这句诗,语言很平淡,不加修饰,不事雕琢,娓娓道来,却能感人至深。就在于作者把握住了时代的脉络,析透了社会的背景,坚定了生活的理想,把这些东西糅合在一起,引起读者的共鸣,所以成为了名诗。所以辞藻不在于华丽与否,而在于“准”。
上面我提到了境界独特与辞藻运用,其实还有韵律。自从诗体革新以后,“白话诗”在现代诗学界居于主流地位。诗的格式及韵律相对于“近体诗”而言,已经非常自由,所以有些诗学研究者,将“白话诗”称之为“自由体诗”是有道理的。可是不管怎么自由,基本的韵律是要在诗中存在的,这是“自由体诗”区别于散文或其他文学形式的一个最根本的标志。我们经常会听流行音乐,你注意每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字是有韵律可寻的,否则他唱不出来,就是他能歌唱出来,你听着也极其不舒服。关于中国诗韵律的起源,已经无从考证,因为古音体系的差别很大,别说商周时代的音韵与现代音韵的差别,就唐音里,与现代音也存在许多差别,这也就是用现代的音去读唐诗,有些字句为什么不押韵的原因,《诗经》以及《楚辞》的章节,以我们的音韵去读,也有许多不押韵,也是这个原因。古体诗,格式相对自由,《诗经》以“四言体”为主,乐府诗基本以“四言”为主,古体诗的韵律自由,没有特别限制。近体诗很少理解,就包括:五言绝句、五言律诗,七言绝句、七言律诗。绝句是二四句押韵,律诗二四六八句押韵。同样也讲求平仄,平声折合现代音韵的“一声”,仄声“是“二三四声”,也就是说第一字是一声,那么下句的第一个字不能是一声,必须是二三四声,依次类推。这样的诗读起来,琅琅上口,颇具美感。后来为了写诗用韵的方便产生了“平水韵”与《词林正韵》。白话诗的韵律最自由,基本以标点为界,也有一句话起句与尾句都有韵的,例上面顾城的诗:黑色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她来寻找光明。睛与明都押“ing”韵。那么现代诗歌的韵律美,靠什么格式呢?首先我觉得应该尊重诗人的自由,特别是表述的自由,再者便是应该有基本的韵律与节奏可寻,达到诗歌“音乐美”的自由。 最后我要和各位探讨的便是诗的格式,上文略有涉及,已经简单的概述了“古体诗”与“近体诗”以及“乐府诗”。那么“白话诗”的格式,也会遵循一定的格式,例如“金字塔”形,一个字居中,下面字一行比一行多。有人认为,现代诗的革新最终会抛弃格式的,因为这样会限制诗人本身的思路。你去读胡适先生的《尝试集》里的《两只蝴蝶》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又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这是胡先生在1916年8月23日写就,发表在1917年2月的《新青年》杂志的中国第一首白话诗《两只蝴蝶》(原题《朋友》)。这首诗虽是白话诗可是并没有抛弃旧体诗的格式,是在“旧瓶装新酒”。后来的食指写《相信未来》也遵循一定的格式所以我认为:白话诗,不管向何处发展,在可知的时间内,会遵循一定的格式,至于这个一定的格式是什么,我觉得应该尊重诗人的自由,已达到诗歌本身“建筑美”的目的。本文我分别回答了中国古典诗学特质的四个方面,这便是“境界美”、“辞藻美”、“音乐美”与“建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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