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望

年，一天天近了
听说冻雨还会来。高三生
已放假。家务搭把手
拣颗车厘子塞进我的嘴
那个从地里摘回苦菊的男人
灿笑。母亲挨个将泡菜坛
抱下地。忽想起，她今年74了
同学邀约。为还能坐到一起
喝光添的酒……每个瞬间，是
岁末年终的楔子。依傍度日
仿若，心上淌条溪。生命逆转
和一场素昧平生的雪，不期而遇
也像入住客栈，推窗望见
一面青山。随母亲，我保持
整洁。用书写，慰劳那些
走得不紧不慢的时光


2.除夕

早晨。神龛前的香
与雾霭汇合。妇人朝阶角
撒了把谷糠。鸡仔颠倒着加入

将茶盘洗净。从立柜拿出
新衣裳和彩条袜

对联，渐渐清晰。晴空
杳无云。长排雪里蕻
晾挂着。记不得自己出泥土
过清水，辗转簸箕的样子
纸飞机抛出。篱棘支起
发黄的田字格

她投身灶台。木盖
抑制不住麻芋香。蛋饺萝卜丝
在柴火中沸腾。孩子们应声
拢向桌。筷子，见比平日
多出的几道菜，犹豫
男人如沉默的米饭

西边最后一线光
被夜，没收。鞭炮耀闪
陨落。倒数的钟声，敲响
黑白电视机。回拱手礼
椅子归还原位。祈福迎祥的
戊辰年，在灰壁上
诞生


3.迟

霏霏雪。似芦花
鼎盛时。像春日贺卡
也如正在传的消息

天空有同理心
默认雪，力所能及的白

对面窗户，敞很大
纱帘时而飘扬时而垂落
你摸摸脸颊。有泪
在眶里打转

流水冲刷着礁石。黑夜
埋藏黎明。时境将生活的
面目改造。一生当中
或多或少有几桩后悔的事
雪不问。不语


4.守岁

换了张大桌。老少
容光。干掉八九不如意
之事。从第一个节目
到《难忘今宵》。站夜空下
看无数朵花，砰然绽放
凋零。那么多人，跟痛惜
鑫宇一样，为18岁男孩小伟
坚守。春和景明，远么


5.抽签

风停了，雨住了
一无所忌的天空蓝
一条石阶。窄而陡
当年修路的人，如何
一锤一锤，将心力凿了
进去。古木仰仗危崖。香火
供奉佛祖。那竹筒装的不是签
分明是庸常的人和事。许许多多
拥挤、摇晃。每一个晨昏，都有
停留与消逝。需要负担和
克服。日长篱落。花影相照
让我抽取个别的悲喜，用小诗
以资纪——念


6.踏青

雪，白了又白
一而再再而三的
给冬下定义。除了
燕子，要谢谢梅
趁天放晴。打开房门
抱抱春山吧。去摊开掌心
抚岩壁。看化了的冰，顺着
哪条涧谷往下流。青砖缝
野草丛生。坚与柔对绝
向林间。张望。谛听和弦
还有，遍地苔。越背阴越华美
当阳的香椿叶，像新年辞
掐一把芽尖儿。洗，焯
加白米煮成粥或跟蒜捣汁
浇拌面条。风味，在
灶火中完成


7.依然

一别后，没有
见过面。再也。没有
10年，20年……比起
春天，你山遥水远

城市还是这座城市
一棵果树，每年到了
那个点都结出新果子。雨滴
以同一种姿势，下坠
风，从河面上过。沿着柳
把仅有的信息吹散。在一些
不起眼的事物中，我总能
得到启发。陷越来越旧的回忆
叙述的口吻，却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