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里长出的茄子树、油菜花
门角的空酒瓶子，墙上涂的鸦
雨后花园里漫出的泥淖
老城的街区像爸爸的眼睛
越来越黯，越黯越深
越爱越深。我的这处容身之地
越变越大，越住越小
大的容下了身边的一切
小的装不下一颗潮湿的心
我的心里一直藏着个桃花涧
偷偷地爱过山水，与麦子连理
也曾在碑石上刻字：我爱你。
但现在不爱了
如同写给一个陌生姑娘迟迟未到的情书
我爱你，但现在不爱了
我爱过雨后的荒山、盐碱的荒滩地
我爱过长满青苔的小路、岸边的石子
我爱过铁制的马镫、寺庙的经幡
但现在不爱了，我要爱
我力所能及的，我伸出手
就能抓到它。我的心太小了
我生来没有佛陀的慈悲为怀
只能把最柔软的，留给我身边的
我拖着一箱书，从重庆北站
兜兜转转，从一站地铁到另一站
像个压扁的皮球，在城市的洪峰间
弹起，落下。弹起，又落下。
这箱死沉沉的书，让我的脚步
一慢再慢，攥在手里的车票
那个未知的终点，让我和半路的美好
错了又错。我时而慢如时钟
时而站在文明的引擎上
疾疾如风。但愿有一阵风吧
但愿我们是相同春天里生长的叶子
吹落在干净的车厢里。只是
列车太快，窗外的陌生事物
没来得及看看，就在心里画上了句号
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披一件宽敞的夹克
和我的书挤在角落
它们是我人生里的逗号
我拖着一箱子的逗号，快快经过了
快着的城市。在我的身后
时髦女郎是快的，挎着公文包的
中年男人，也是快的
也许有个体面的工作在等他去完成
就连窗边的老大爷，也是快的
白发如驹过隙，快如风尘
他孝顺的儿女，或许等在站口
下一站，就是那个他营务了半生的
柔软的港湾。我呢？抵达下一站之前
我也是快的，快着生，快着活
快如列车，如滚石驶入地心
只有那箱子逗号，是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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