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

结尾与结尾之间夹杂的是墓地
旁边是麦田，再旁边是海
一些时差缩小了
一些时差在扩大
我接受了茅草伸长的部分
我接受各种鸟类的口音
如果你站在我的面前
合上课本，上了岸，在你的视野之外
请你沿着这个下午关掉我的世界


《火焰的涂写》

这一夜贴着下一夜，你能记得什么
椭圆的碎片，熔化的灯丝
闭上眼睛，你认出我从遗像上滴
下时的形象，我手的喊声隐匿
在皮肤下。在你动作的太平洋
你醒着，像爆炸的闹钟
像发育结束不了，我坐着
这一夜贴着下一夜，这一夜也是你过的。


《卿卿如晤》

啤酒的噪杂声中，往事越谈越远
我是个不完全的东西：
普蓝。
有瘀伤的星期天和所有语言。

后来她来了，外面下着雨
墙上什么也没有
除了潮湿的水滴
和她给我讲的小妮娣的非命之死。


《所有故事》

我坐在地面上，很久以来
太阳。
骤雨。
冰霜。

很久以来
你不见了，野花照旧开在盖子上
有黄昏的苦楝树。
也有头顶飞过鸟的孩子。 


《和阿巫，小智沿铁轨远行》

有时候你看到，被旧日历酸掉的画面：
阿巫，我，小智
夏天的便装
那些林荫，还有两对袜子和三双鞋码的孤独

那时黄昏确实是一个善于调情的哑巴
比如头顶归鸟唳鸣
比如颜色变冷的杉树
比如我们是墓地的温软的稀客

如果再远一些，夕光中我们有更好的外型
铁轨线交汇处
陌生的外省贫民区，和
生活垃圾阉割着弯曲的河流


《是她》

从头顶到脚底
从休耕的大地到熄灭的行星
我缝在黎明尽头同一个湖泊的呼吸

图象是清晰的
脑子是空的
我记得清发生些什么：
豌豆和蚕豆和人类的家庭
甚至我单方面地要求它们一秒钟。


《时间不重要》

时间不重要，你说的时间无非是
两株麦穗，几场雨和
在夜晚流出的电话

某年某月某日，无非是
你梦见那些渐渐被你遗忘的人
你醒来之后继续着你的遗忘

时间不重要
地球是椭圆的旋转球体
它不会留下你的记录

结果，因为，所以，但是
什么都可以记住，什么都可以忘却
我懂得了爱情所没有的懂得
我原谅了爱情所不能的原谅 


《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

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
我流着自然的血和人的血——
发情期，睡眠，腹语和阴影
这些变化一个
接着一个：职业病，诊疗卡，雨伞
和旅行手册的使用
因为两条腿，铁轨上碰撞的声音
我迷上庞大的木柴
我想做一次幸福的旅行
我，没有名字
也没有自己的身体
我在你们的体内静静地流出
在每一次黎明集合时：
我与一颗星星为伴
像地球上遥远的木星和月亮。 


《凶年》

星期天是客观的，我是主观的
两条腿在公园散步
踱去的时间像碑投下的阴影
切线上一点点太阳的时刻
它们依然如此。
天边与身边，空与白
一首诗从结尾读到结尾
那些迷雾般的字眼
在我的脑海搅动着地球上的温柔。
夜晚和死亡，像一对孪生的主题
眼睛放肆地瞧着
我没有遁入空门但是我能嗅到
自我的味道。我们隔开山川
与河流，慢吞吞地形式主义的悲伤。
在一个干净而明亮的地方
星星洒在湖面
铁轨旁，我们抛下旅行箱，丝绸，凉鞋
和欲望驰过的电车。
每一千米都有一只挥别的手
每一年都有在风中冻结的瞳孔
一颗小星球的白等于：
一个凶年，
一分钟默哀，
一片没有思想的平原。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远眺
像迟钝的老人冻结的双手
在雨中
我像一根牙签
我的舌头还蠕动着
几乎没有速度
我醒在一只眼睛的黑暗里
像亲人留下的辞
是现实还是回忆？
我像个旅行者，在七月十四日
在不熟悉的城市
我用单音节写下一则消息：
太阳照在海湾的另一岸
仿佛你还活着：钟情于别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