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仅有一条国道经过那里
向南五十公里是长江
朝北可以去县城、省城
和父亲一辈子也未曾到达的京城
从没见过古驿道的渡口
但我知道那里有一条叫挂车的河
它带着大别山的鸟鸣,不疾不徐地
从牯牛背水库奔跑到嬉子湖
我小时候那里是市集,农历的双日子才有
父亲骑着二八自行车带我去赶集
人流熙攘的市场上,我拽着父亲的衣角
看他和青菜、萝卜、红薯逐一打招呼
他一只手推着车,另一只手攥着被汗水濡湿的
一张粮票、一块八毛钱纸币和紧巴巴的生活
小镇不大,除了车站、邮局和供销社
东北偏东的位置,还有一家简陋的医院
那里的医生摘除了父亲的脾脏
手术前一天,父亲搂着我们兄妹三人
一边帮母亲擦拭眼泪,一边笑着对她说
“我若不在了,你带他们回上海”
那些岁月在我心底
仍如挂车河的水一般清澈
那些时光依然闪亮
像养在挂车河里的一片皖西南的星空
在不见渡口的新安渡上船
父亲从世上渡到了天上
我从童年渡到了中年
我们都装出很心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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