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门头沟（组诗）


永定河的另一个名字

永定河是一条不太有名的河
它属于海河水系
而海河水系，是一个更宽泛的概念
用它来解释永定河，就像
用人类来解释我
当然，我们可以说一说
流入永定河的那些支流：
刘家峪沟，下马岭沟，苇甸沟
樱桃沟，清水涧，湫河
每一条都陌生得像群众演员的脸
问题是，永定河还有更多
我们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支流
每条支流的流量都会受到
多方面的包括天上飘的云的影响
而阴晴不定的上游之于永定河
就像炎黄之前的历史之于二十一世纪
如果你没有亲自踏进永定河
被它浸润被它激荡被它擦亮
忍不住发出哇啊唉嘘的感叹
我没法向你形容永定河，和河里
我们怎么也握不住的水
关于永定河，我只能告诉你
据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无定河


说说清水河

永定河太长，长得
到最后不能再叫永定河
我们来说说清水河
清水河是永定河的一条支流
它的上游有两支
北支发源于灵山
南支发源于百花山
我想和你说说清水河，是因为
我可以和你谈谈灵山
也可以谈谈百花山
描述清楚一条河的源头
它的水就会清澈起来
我们看见我们晃动的脸
在水中变得清晰，用一双
来自水底的眼睛凝视我们
关于清水河我们也没有太多
可说的，很快
它就会流入另一条
老年痴呆症患者一样浑浊的河流


关于灵山的几种猜测

灵山，古称矾山
不认识矾字，有利于幻想
也许灵山蕴藏着一种
不为人知的矿物
而嗅觉敏锐的人，愣说是闻到了
天使摩擦红丁香的味道
山顶的古长城遗址
让游客产生白银缠身的感觉
直到人民币一声棒喝
才把他们从明清带回现实
为什么灵山会成为
“京都第一峰"，为何山上
草木葱茏鸟兽成群
有人说是因为灵山北麓有个佛坑
坑内埋有几尊石佛
有人说恰恰是因为坑中空无一物
空虚让生长像勃起一样迅速
你承认空虚说。但你相信
那是一个眼珠掉了却仍然
一眨不眨地朝着自己的深渊凝望的眼眶


百花山之谜

百花山有“华北天然植物园＂之称
植物七百多种:
半夏，柴胡，党参，海棠，核桃等
鸟类三百余种:
百灵鸟，竹叶青，啄木鸟，黄鹂，杜鹃等
常见的野生动物有
狍子，野山羊，野猪，狐狸，雉鸡等
亲爱的读者，我想请你算一算
还有多少植物，多少鸟类，多少野生动物
我没有提到。如果你不是
研究动植物的专家，我敢说
我没有提到的那些，大部分是你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你可以想象
你有多少花香没有嗅过
多少鸟鸣没有听过
多少野兽眼睛深处的色彩没有见过
哎呦。我突然被一种看不见的虫子
咬了一口。这种虫的特点是
咬你之前悄无声息，被咬过
你才能听到它金属片般呼啸而来的轰鸣
如果你从来没有被这种虫咬过
你不会相信百花山有这种神秘的虫子
如果有人告诉你有一种鸟
比传说中的凤凰更漂亮，他可能是
遭遇了一种你我都从未见过的花香


门头沟是一扇门

对不起，亲爱的读者
我的叙述，让你的地图
变得越来越模糊
你看，永定河变成了无定河
清水河流入了永定河
灵山是你深信不疑的一座山
却在我的叙述中出现了一个坑
百花山上，一下涌现出
那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不明之物
如果你是一个外地人
肯定不能摸着石头过来
永定河和清水河的石头
都只会把你的手磨出老茧
你得准确无误地找到
一个叫门头沟的地方
几点几分，哪一路车
都不能搞错。到了车站，下了车
会有一些裤子上挂着钥匙的人
为你指引方向。如果你
仍然迷了路，与那些你要去的地方
毫无关系。只能说
你在一个叫门头沟的地方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