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田垄，是用电子文档写成的诗歌
方块状种满了各类季节的文字
发表在儿孙想家的刊物上
他的笔墨是锄头扁担水桶
大小不匀的字体里
藏着楷体宋体和黑体的童话
我们回家，他便让我帮他排版
有一些长出了虫子
那是错别字和被提示的语法错误

父亲的田垄，是一个电子表格
一行行、一列列
栽种着汉字的大豆茄子
数字的小葱菠菜
运算公式只有加法和减法
去年的表格有点小
今年在右边插入了一列
挨着围墙的，被合并了单元格

父亲让我种菜
我便照他的样子复制和粘贴
让我除草，我便用橡皮擦轻轻地擦掉或删除
我在田边分别加上页眉和页脚
在角落种上一朵四季盛开的月季
很像是一张插图或是带背景的稿纸
诗歌的行距便于通风和采光
路的一边非常整齐
挨着山的部分有长有短，并且没有标点

每次回家，都要帮忙整理文档
同时用牙齿和胃朗诵父亲的作品
我从城里带回一些外地的物种
种在他的文档里，很像中外文夹杂的样式
父亲总要借锄草的机会将它偷偷拔掉
那一年我将另一块坡田种成了散文
父亲说有些杂乱，拖沓，冗长
秋天里被父亲的镰刀，拉进了回收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