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一种明媚叫百花山

有一种明媚在空中打开，那再次生产了光的
金莲花、唐松草、火绒草和杓兰 
有一种明媚来自于白云对草甸的反复咀嚼
像久远的爱情，慢慢地，慢慢地走下坡来

我知道林中唱歌的喉咙，都穿越了风雪
那一排排被枯叶覆盖的脚步
最终获得生长的启示。在旷野里
我们带着多少风尘，就将收获多少光明

我知道一种明媚，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是我听到的所有。在百花山，一场
视觉和听觉的盛宴，邀请我们的早已不是季风
而是离开人群的决绝和再次折回的温暖

2.灵山，风吹着石头，吹着我们

风从这里，吹着石头，吹进我们的心
风从这里，将雪粒从时光中剥离
洒落在我们干瘦的屋顶
风从这里，数我们的面庞，量我们身影里的空白

我看见老树、昏鸦，一起在隘口摇曳
奔波的一生在高处渐渐明朗
我看见溪水穿过林石，不断向着低微
青草的呼吸轻缓，人间闪烁着小小的波澜

在风中，我背对着巨石站直，沉默不言
我听到石与石之间的窃窃私语，感知它们的冷暖
当我回过头，它们已经睡了，彼此紧紧拥抱
那些说过的话撒向空中，轻盈如漫天星光

3.永定河之诗

把落日抡圆，像握一把铁锤，抡于弱水之上
把麦穗扎紧，让梦站直，奔跑于弱水之上
把石头的拥抱解开，让彼此孤独，飞驰于弱水之上

傍晚的山麓，没有比喻，可以充当岁月的器皿
让我们不用学牛羊一样低下头
就可以喝掉一条河里的秋风

没有爱情，可以代替我们的脚步跨越河岸
让我们在涛声之外
建造高高在上的庙宇

一路上，一个悬念都没落下
山西远了，内蒙远了，燕山远了
风雪扑过眉角，前方，京城那么年轻

当月亮升起，铁轨在群山之间震颤
你的脊骨哗啦作响，自水色的羽毛深处
你朝城市伸出一双坚硬的翅膀

4.去往潭柘寺的路

帝王的身影来去，车辇在山道上，匆忙
基层的朝拜则习惯走小路，赤脚，徐徐而来
潭影在不断寄出乡愁，小鸟们的邮差队伍穿过树影
邮戳是柘果的红和银杏叶的黄
那收件的人，京城的每一条小巷，有沉静的面孔
奔波者的禅指向永动，一旦来到静
容颜便瞬间散落。我似曾看到石阶上的羽毛
沉潜到一场滂沱的雨中。而在阳光下
它们又轻盈到，可以再次起飞。在草丛里
我找岁月的口信，那些在石阶上消失的背影
是叫我去赶一场春天的耕种，还是秋天的收割？
事实上，我还没出发，我仍像寻找
退回过去的出口般，寻找去往潭柘寺的路
要搬开多少石头，才看得见一颗婴儿般的心？

5.在戒台寺听松涛

上山的人从不迟到，他们的步伐刚刚好
松涛也从不早退，永远向着葳蕤的生长
听到涛声的人，来了，又走了
我们怎样去分辨石阶上来和去的缓急？
又怎么去分辨声音走后，人世的远近？

在戒台寺，我们做着必要的早课
声音的开关握在历史之手，也握在自然之手
我们在声音的波浪里游走
像石头一样露出坦荡的胸襟
像石头一样迎风而歌，唱被月华洗过的孤寂

最后，我们才把目光投向这些具体之物
投向松树、经幡和戒坛
投向一个个刚刚降生的婴儿
投向这些被固定下来的形状
然后，我们披上尘埃的霓裳，回人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