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透过车窗的阳光似是更灼热,依稀可见细微的灰尘在逼仄的车厢中浮动。抬头望去,阳光还真是刺眼呐。
“往里面挪,往里面挪。”司机不耐烦的催促着。最后我在他的一旁站定了下来。他低着头,好像是在打瞌睡。突然就想起家里老人总说“人老了,就爱瞌睡”这句话,他就是的,着实老了。来不及替他感叹,一双手就印入我的眼睛。那是一双干裂、粗糙得像松树皮一样的手 ,布满黑点,依稀可见,那纹路,深深的,青筋不再突兀,他已老去,血脉早已是一潭静水,不再波澜。那样的青筋,是疲劳的,是风霜的后遗症,是死亡的标志。他的指甲有点过于长,是不是眼老昏花无力再去看清剪刀该在哪里下手?我想,是吧。但那些视力清晰的人又在哪里,为何不为他剪去。我想,忙吧。指甲上沾满似泥土的污垢,他不在乎,他不能在乎,他只能继续瞌睡。他的双手紧紧的交扣在一起,记得有人说,老人的手每一根指头都是伸不直的,因为他们的手都长满了茧皮。不知道他的双手是不是也会这样?
尽管阳光过浓,他还是戴着帽子,穿着三件套,似乎老人都爱这样呢。因为戴着帽子,我看不见他的白发,只有那鬓角在皱纹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沧桑。他胡子与那鬓角都是灰白色,像极了只是被早霜点缀了一下般。那三件套是怎么样的呢?里面是灰色的衬衫,然后是毛绒衣,再是一件厚厚的外套,这样,也着实暖和。裤子也是踏实的棉裤,足登着棕色的运动鞋。不应该是棉鞋吗?这是我很不解的。但突然看到他的脚边搁着一包包菜种和肥料,也明白了。
他衣饰整齐,但也总免不了脏,我想他应该有一个会大把大把给他零用钱买衣服却不愿意肯陪他的好孩子。他醒了,望了望车窗,又望了望站在他身边的人。他的眼睛很干涸,似乎泪水也已不存在。岁月抽干的不仅是他体内的水分,更是他情绪迷茫的罪魁祸首。但他的目光,那么慈祥,是不是每个人在暮日之年都会带着这样的目光?
他又继续低头打瞌睡了,我生怕他睡过头啊。
人都拥挤着上下车。他再一次醒了,看了看车窗外,弯下腰把脚边的东西提在手里。我知道他要下车了,我们同站下车。我故意磨磨蹭蹭的等着他,但他连从车椅站起来都有点困难。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扶着车门慢慢挪动着,很稳。他继续沿着公路往前走着,佝偻着。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迅速与他而过,他继续走着。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是要去干什么。我也要走了啊,我们不在同一个方向。
注释:
记14年在公交车上遇到的一位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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