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大典

在历史决定的时刻
古老的天安门城楼之上
这时刻决定了历史
毛泽东魅力无双  大手一挥

放飞白云擎起蓝天的广场
热泪和心跳澎湃成森林与海洋
中国词典  世界词典
开始大写上一个词汇
——人民

站着  尊严着也幸福着
我年轻的父亲穿着中山装
我年轻的母亲围着红纱巾
站在一所名牌大学的横幅之下
完成了纯粹的脱胎换骨
和许许多多
共和国第一代高校教师一起

我和他们在一起  我听见
我的血脉在河流般欢唱花朵般盛开
我在母亲的子宫里
在刚刚诞生的共和国的子宫里
被隆隆礼炮震开了黑色眼瞳

两个月零五天之后  纷纷扬扬的瑞雪
装点得红墙黄瓦熠熠生辉
我家四合院里  生命的最初音画
叫一个普通的共和国孩子
完成了从北平到北京
自己第一个十月的神圣使命 

共和国的天空与土地
就这样手掌般承接着  许许多多
和我一样的孩子
我们就是你滚滚的麦穗和果蔬啊
和你手牵着手成长
在相互的至深处  聆听并倾诉

                                 
              八月十八日

当最初的红卫兵  黄灿灿地
在红袖箍上史无前例
我在黄河之滨的一个城市
痛不欲生

拿抄家后仅剩的一块姥姥玉佩
跟我的同桌
换回一箍红卫兵
十六岁那面镜子
叫那个夏天霎时妙不可言  之后
在茫茫夜色中的陇海线
三次被轰下列车  第四次

我咬紧牙关  对一个正宗北京红卫兵说
带我去天安门吧
我想见毛主席  我可以------
就这样我站在天安门广场
以铺天盖地红海洋中小小的一粟

爱和感动  燃烧与颤栗
也许还有挣扎有疼痛
原来我和我们最初的青春
竟如此梦幻着更丰富着
城楼之上身著军装的毛泽东  以及
年轻些  更年轻些
舷梯口挥手之间的那个男人
六盘山红缨在手的那个男人
橘子洲头浪遏飞舟的那个男人

一路开天辟地  让我成长的灯光
暖春般汩汩流淌
上一世纪那个八月十八日
我如今每次在天安门漫步
你依然在曾经如水的眸子深处

一张黑白老照片  
却从未褪色

                               
               我的大学

正如你故乡那条小河  鱼儿和浪花
妈妈手指般摩娑  拍打
小屁股蛋滑落过星星
正如你家村前的田野
麦穗与月光藏着猫猫  小小红兜肚
碎碎闪闪摇曳了青纱帐
我年年岁岁的拔节
是大学校园里上课的铃声
在蓝球场和图书馆夹道的绿阴
一届届青春笑脸  是我心扉
喷薄的鸽哨

后来  我的课堂置景为山林坡田
尺八锅灶连着的炕沿上  房东
交给我一把镰刀  包谷棒捶打我
石磨一遍遍碾碎我  碌碡又一次次
将我稳稳从老井中提溜起来
一九七七年第一场瑞雪  铺成我
回家的路  父亲的肩背不再挺直
重握粉笔的指节
却粗壮了许多  母亲在讲台朗声依旧
瞳仁深处却添了内容  我

将远天远地一棵小树苗
栽进教室窗外的一片林子
每扇窗户橘色的灯光  燃烧着呢喃
我和我们就这样  重新崭新地踏上
还算青春的又一条起跑线
 
在一九七七年第一场瑞雪中回家
远天远地的山村炊烟
开始描画今后年年的丰饶与芳香
我和我们  肩头擎起厚厚雪花
正如秦岭南北的山峦或河流
长高并且奔腾

                             
               大海与黄河

春天总会有故事  当这个春天
面朝大海  一位老人目光如炬
笑声朗朗击起千层浪
仿佛种子纷纷扬扬  播种着蓝图与交响
播种着一颗颗中国心
以比历史更为绵亘  比幅员
更为壮阔的气概与胆魄
聆听  稻菽多彩的拔节声声
钢筋水泥迅疾地布阵并擎起阳光

我也在聆听  在大陆腹地
看黄河浪花以自己的方式和语言
不舍昼夜  青春着抖擞着神采奕奕
让我  和我们  从一个又一个
梦中醒来
我栽上一株树苗  垒上一块堤石
扶住犁铧  抖一把缰绳
马蹄掠过芨芨草和砾石

这个春天的大海不远千里万里
涛声滚滚而来
我微不足道的一次次开始
就是种子一次次的绽放啊
生命在绽放
我们的土地在绽放
春天的故事从此岁岁年年
正如甘醇的民谣火红的窗花

其实  中国人真的心有灵犀
那位老人朗朗的笑声
不是依然声声叩着一扇扇心扉么

                                
               鸟巢之夜

我几乎每天经过这里  我的确
太喜欢喜爱这里了
我听见锹镐亲吻土地
那刻骨铭心的第一声
正如春天播撒下籽种  栽上幼苗
秋天菊花盛开  一盏天地间最硕大的金菊
钢蓝色枝杆盘旋而上  盘成一个家
等候全世界的心
那共同绽放的美丽时辰

我看见一顶又一顶金黄色头盔
就是一朵又一朵早放的金菊
血液江河般丰沛着那盘旋而上的
钢蓝色枝杆与骨骼
当首都的华灯  头一次完整地描画出
中国鸟巢  世界的鸟巢
一张又一张糙黑脸庞开始仰望
仿佛一次无与伦比的洗礼
心  喘着踏实的气息
而全世界的心  已踏上回家的路

今夜我的心  也喘着踏实的气息
我把心折成一盏灯
等候奥运圣火一瓣瓣点燃焰火
一片片染亮北京夜空  有那么一点点
落在我心的灯盏之上
从这个下午直至子夜
我在奥运大道徘徊
和许许多多市民一起

摩肩接踵  给对方一脸阳光
就像亲人或朋友  共同的黑瞳仁
徐徐落满此时的蓝天和白云
看绯红霞霓倾洒万斛星斗
就这样梦幻着也幸福着
给自己一个最近距离

绚烂了全世界的今夜焰火  每一瓣里
都有我的眼睛我的心
翱翔着璀璨  无际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