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

一条在深山里日渐干涸的河流的前世与今生
都赶在这个春季，开诚布公

一根木棍在水中
越来越沉，像是接受这片土地的膜拜

年关就在眼前

年关就在眼前，天山的冰川不来
树皮脱了一层又一层，冷飕飕的风僵立在
时间之外

远远望去，是灰蒙蒙的雾
是笼罩天空的颗粒物
它们硕大，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被笼罩的，还有歪在路边的一小撮油菜花
在这个季节
它是不合群的，它营养不良
一点点的香，更像是与季节的一场抗争

在人间，我用一种忧伤代替另一种忧伤

你可以说我是为赋新词
你也可以说我是吃饱了撑的
然而，你不可不知道
我的忧伤是从树枝上落下的一片叶子
落了一片，接着便会有另一片
直至满地落叶，一点点光照进叶片的缝隙里
它比忧伤本身更凶猛
更猝不及防，我希望采取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
拯救自己，反正死猪不怕
开水烫，反正不过是一种忧伤代替
另一种忧伤
在人间，所有的情绪都用尽
连忧伤都像是孤寡老人
走在大街上，形单影只

春

1

此刻有光，透过暗暗的灌木丛
照来，深绿色的水珠
滴在裸露于地表的树根上
春天将去未去
一些深山里的野花
卯足了劲，迎接倾慕者的眼光
另一些落下来
得到了大地的抚慰

2

该走的走
该留的留

春天，还站在门外
不肯进门

一点点的花蕾
一点点的雨滴

又如何款待这远道而来的贵客

3

风，遗忘的是另一朵风
我摘下的一朵
是最珍贵的一朵
它吹过了秋天，又吹过了冬天
今天，它站在春天的面前
显得那么神气，那么笃定

4

见过春天开花
见过一条通往春天的铁轨开花
故乡就在前方
花香抵达的地方
连脚底也开出了花

5

一粒风的重量压过整片桃花林
一场春风在桃花林里感受自己的人生
藏在花蕾里，微醺，修身养性
把一卷经书，反复阅读

春风易，春风难，不过是赶在花谢前
尝尽春光。一粒春风，消失在另一粒春风中

6

春光是好，好在有大片的阳光可供暖身
好在一株小树苗在春风中荡漾
好在柳絮追着光阴跑
好在一条鱼，终于回到清澈的水中

老黄牛从坑背村走过

有一群人来到坑背村
看深山，看裂开的石头，看一小片芭蕉林
这里的农民，端着热茶
守在门口

这里的老黄牛都是识时务者
它们挪开了地盘——一片荒芜的田地
冲着远方，哈欠了三声
它们排着队，低头啃草，抬头望天

天空，在这里
是自己的掌管者

石江谣

请忘记我的穷困和潦倒，和我一起
去石江，把一天分成两天，甚至是三天来过
把夜晚忽略，上午和下午也忽略
就留下朝阳和落日

清晨，去深山里扯几嗓子
傍晚，去小溪边洗把脸

时间，慢下来，听我细细叙说
或者和我一起，保持沉默

石江有石江的好，我有我的好
我们，如果能够强强联手

是不是，就可以把石江打造成天堂
把我，从穷困中救回来

春天的油菜花

一小撮油菜花开了，接着是一片
成片成片，直到漫山遍野
我现在村庄之外
也能闻到花香，想象着它生长的模样
必定是金黄色的，向着阳光的
在春天歌唱的
然而，不确定的是
我究竟如何才能看到它
这成了困扰我整个春天的谜团 

夜诗

三五盏路灯，亮着
两三个身影，在一条铁轨旁的小道上
来来回回，回回来来

从山里吹来的风，又在另一座山里吹一遍
夜里，有人入梦
有人踩着月光，却不回家

沿着一条铁轨走
火车经过时，也不停下
火车远去了，继续走

最后，都被火车甩在身后
无人幸免 

屋舍

太旧了，没人住的老屋，蜘蛛也感到一阵冷意
麻石铺成的路，爬了一遍又一遍

屋，越来越老，塌下的一根梁
正好被我抓个正着，它跌在地上，元气大伤

不能再靠近它了，它已是将死之木

在坑背村，请你保持应有的敬畏

请对坑背村，保持应有的敬畏
它也是有骨气和血性的
由不得你造次
由不得你在此大声喧哗

它不语，不是对你表示默许
它不怒，也不是对你的所作所为表示宽容

你应该学会自我反省
在坑背村，没有谁会对你的过错
一一纠正

一切都得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