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风声,在花香里漫步》
读夏寒先生近作《风声,在花香里漫步》时,不知怎的想起了南宋词人吴文英的名作《风入松》,也许是由于两者题目中都有一个“风”字,或者两篇诗作都是从“风”话起的。
吴作劈头就是,“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词人从“听”中领略出西园那个外部世界在凄风苦雨中的情景,于是带着愁思起草“瘗花铭”——比林黛玉要早得多的《葬花词》。这是因为自然之声所能引发出的想象空间,比现实所展示的图景更为瑰丽神奇;所引发的情感活动,比具体事件更有震撼力。如果我们进一步将风声和雨声相比较,就抽象程度而言,前者似胜于后者,雨丝可见,风丝就只能可感了。无怪乎庄子把风声视为天籁,并从中得到人生启示;宋玉写下《风赋》,曲尽了风的千姿百态;刘禹锡则说得更为干脆,“林风天籁,与金奏合。”(《武陵北亭记》),把风声之美推向极致。
在花香里漫步的风声,又该是怎样的呢?
风声:涉猎轮回的四季,交替的昼夜,濡染百花的香气,阅历草原村野的百态,洞悉宇宙——外宇宙和内宇宙的奥秘,品尝大欢喜,得到大自在,从而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立命的根本。
一
《风声,在花香里漫步》比起夏寒的其他诗作,领略起来似乎困难一些,单纯运用中国传统的“感悟——直指心源”的解诗方法,显得有所不足,因而本文参用细读(Closereading)和解构主义(Deconstruction)的方法,从意象和结构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先从细读入手,破解本诗的意象构成。
《风声,在花香里漫步》,是以风声为中心,并与其他意象组合成意象群,达到以象示意的艺术效果。
诗中所设置的意象林林种种,梳理一下,分一下类,大致为:季节时令:春天、秋日,二月、三月、四月、七八月;时间尺度:白天、黎明、黑夜;自然与人文环境:风雨,星月,鸟雀、耕牛,五谷、花木,山水、江湖、泥土,村庄、毡房;心理活动:记忆、想象、心绪;存在诉求:语境、语言、字里行间,曾经,灵魂、生命、轮回。笔者没有进行严格的数理统计和分析,但总体阅读感受是,诗人是在心理世界中,用这些带有农耕社会和草原情调的元素,交织成足以证明自己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群曾经有过的图景:连续而又片断、变化而又相对稳定,消逝而又有踪迹留存。
每一个意象,在不同语境中呈现的时候,依据上下文的要求,又有着不同的组合方式、成为新的子意象群,表现出不同的感情色彩和内心诉求。例如同是“秋”,既有凄请的,“秋雨的迷雾,企图/阻挡桃花与流水的对话声”,又有迷离的,“痴迷的秋月/触动心绪”;又有炙热的,“发酵的月色被旧时光/写满了虚词/复活的秋天,将篝火点燃/夜晚想象一场盛宴/孕育的月光!”;还有祥和的,“九月的晨露十月的朝阳/就让我生生世世/去把毡房守护/静静地地带着晨露滋润花的心房”。物无定相,喻有多义。何况“秋”不过是时间刻度,作为一个符号而存在而呈现的?再说“秋”与不同的自然物——雨、月、露、晨曦、朝阳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诱发出的众多的联想。
从文化学角度打量,夏寒在本诗中所使用的意象,都留有我们民族的记忆痕,或者说“积淀”。比如秋雨,人们会联想起“满城风雨近重阳”,“秋风秋雨愁煞人”;比如秋月和秋露,人们会联想起“玲珑望秋月”,“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集体的有意识和无意识深藏在语词构建的意象之中,能引发读者会心的感知。
作为整个意象群中心的“风声”,除了整合、绾带作用之外,还有其自己的意义在。庄子在《齐物论》中,借一位隐士南郭子綦的口道出,世界上的音响分为三类:人籁、地籁和天籁。所谓天籁,就是风声。子綦说:“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这位隐士将风称作大地吐出来的气,它不发作则已,一发作大地上数不清的窍孔都会怒吼起来,山陵上陡峭地方的百围大树上无数不同形状的孔窍,在风的吹动之下,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如湍急的流水声,迅疾的箭镞声,巨大的呵斥声,细细的呼吸声,有如放声叫喊,嚎啕大哭,有如山谷里深沉的回声,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真好像前面在呜呜倡导,后面在呼呼随和。清风徐徐就有小小的和声,长风呼呼便有大的反响,迅猛的暴风突然停歇,万窍也就寂然无声。风和大地,在这位隐士——庄子化身的口中活化了,“风声”是自然界最为神奇和最富于变化的声音。是大地之声,是天地的中和之声。这种声音之所以形成,是由于风作用于孔窍的结果。这种作用,就类同于夏寒诗中所说“穿过”。声音之所以有各种变异由于孔窍形状的不同。孔窍的不同,就类同于夏寒诗中所设置的不同情境。风的强度、速度、频率的变化,促成了声音起伏、高低、强弱的变化,这点体现在夏寒诗中就是景与情的相应变化。
虽然,从诗歌每首的标题看,“风声”仅仅有一处,“风声,穿过一片花径”,诗中直接提到风的,也只有不多的几处,如“风声穿过花径的透明”,“阡陌里,复苏的记忆/顺着风的思绪,鸟瞰/黎明时的彷徨”,“风吹进村口,月夜/沿着漫洇过来”,“它在风中荡漾/也在雨中飘摇”,“话语,是秋天的夜风”,但是季节最初的陵替、场景最初的变化,都是缘于风声,缘于“风声,穿过花径的透明”,缘于“风声”“悄悄收紧一个春天”。季节轮回,昼夜轮回,也是由于风声。风声是君临万物之上的裁判者,见证者,尽管在诗中它并没有频频出现。
二
再用解构的方法破析全诗的结构。
《风声,在花香里漫步》,粗看起来,十首诗散散落落,并没有贯穿线索,彼此之间也没有呼应,难以看出作者是怎样组合的。但是经过一番破坏性的解构——从其构成元素的组合方式的角度去分析——以后,还是能从其兴寄无端的吟唱中,寻绎出其感情脉络的起伏走向,理出比较明晰的头绪,看出诗人夏寒是如何进行结构经营的。
在一篇文章中话及结构时,汪曾祺先生说了两个字:“随便”,后来遭到一位很讲究结构经营的小说家的反对,于是就加上“苦心经营”,成了“苦心经营的随便”(见门》)。苦心经营与随便凑合在一起,似乎是悖论,实际上很有道理,苦心经营,积久思考,长久磨练,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有如武林高手所追求的“身剑合一”的地步。汪先生所说的是小说结构,其实对于一切作品的书写都是适用的。
让我们就从貌似“随便”之中,去窥见诗人夏寒对本诗的“苦心经营”。
《风声,在花香里漫步》,从意象运用和思绪变化的角度去看,可以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第1—4首,风声催动和引发季节轮回;第二部分,第5—7首,昼夜轮回;第三部分,第8首,感悟:从废墟中走出,精神复苏;第四部分,第9—10首,坦然,在大地上安居。
第一部分,风声催动和引发季节轮回。
第一首中首次出现的“风声”,是这十首诗场景变化的原动力,正如本文前面所言,风声是天籁,是大地之声,呈现出声籁的中和之美。“风声穿过花径的透明/悄悄收紧一个春天/草木,却在荒野中生情”,“风”并非是穿过孔窍,而是带着声响,穿过透明的花径;春天不是归去,而是“收紧”,意味大地从仲春走向季春:“荼糜花事了”——草木生情的时节。在揭示“轮回”之源后,诗人巧妙地交代出写作本诗的缘由:“继续收拾/失散的记忆”。第二首《枝干,挡住我的视线》“六月里展开的阔叶/挡住了我的视线”,六月,已是夏日,花径不再透明,情感枯萎,消失于红尘,这一切逗引起隐者——另一个自我,或者“风声”的思索。在春光不再的日子里,想用“削尖语言的锋刃/敦促过往情殇/缝合无意划破的伤口”,感情突然低沉,陷入了迷茫。第三首《阡陌里,复苏的记忆》,记忆,“顺着风的思绪,鸟瞰/黎明时的彷徨”。“我用断层的语言/把含混的词句掐断”去寻找“曾经”,然而“曾经”无法寻回。就只能“给笔墨,按上一双眼睛”“去远眺”,发现“远方/绵延起伏的一片苍茫/正在复述春光”,又萌生希望。第四首《往昔,翻过二月的冻土》,“往昔”,就是前一首所指的“曾经”,也就是“风声”没有收紧时的“春天”。从冻土中召回这样一些的,不是犁锄,而是话语。“一语惊醒泥土,震颤/繁衍的心声”。然而,寻回来的春天,听不到旧时曾拥有过的“流水潺潺”,“三月,融化在四月的/艳遇里”,一切周而复始,但是又有异于“曾经”,诗人就且留在这芬芳的季节——春天里。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亘古如斯,轮回演绎,农耕社会的人们,由此感受到时间的沉滞与流逝。“春”作为开始、发端,隐寓希望,俗话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诗人心逐时序,从对时象的价值判断:惜春——伤春——盼春——春归,揭示诗人情感世界的经历:失望——追求——迷茫——萌生希望——获得,彰显诗人执一的人生追求:对春的追逐、寻回、把握、留住。
第二部分,昼夜轮回。
第五首《月光,从泥土中爬出》,风吹,云移,月出,“风吹进村口,月夜/沿着山坡漫洇过来/浅酌,一地残影//残影,在河面吻着河水/静静地流淌”,风仍然是恒动不居的原初的推动力,月影落在河中,引发了诗人的沧桑之感,“酸甜苦辣,都浮在/岁月的船上,流过的/是少年”。实在的、既有的月光,勾出夏寒记忆深处的月光,“从泥土里慢慢爬出/爬上五谷的肩膀,高过/五谷的肩膀/指引耕牛/犁地的方向”,岁月,并非是平白流淌过的,所留存的记忆会给人们以启示和力量。第六首,《一枚落叶,沿河寻梦》,是一个特写镜头,叶子在风中摇曳而下,尝试生命的远行。第七首,《夜鸟,掠过夜空》,这是全部诗章中最有温情和乡土气息的一首,场景刻画也最为绵密,黄昏,麻雀、鸡鸭鹅用《自报家着自己的方式书写记忆,“风”在深夜,掠过夜空,解读“留在地上的痕迹”,“乘着月光,又从窗前飞过偷听到一对小夫妻/柔若无骨的耳语”,道出了几乎人所共知的秘密:“一代代的香火/就在这些耳语里/延续”。
昼夜的轮回,比起季节的兴替来,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地方,但毕竟是时间的刻度,总会留下记忆痕,麻雀复述自己的“艳遇”,鸡鸭鹅用“甲骨文”在农家院子里著录着,人们在繁衍着后代,风仍然是自然界和人间世的见证者。
第三部分,第八首《从断裂的废墟中走出》,是作者经历了季节轮回和昼夜轮回以后的感悟。“被语言缠绕的似水流年是情感断裂的废墟”,时间连同所粘附的一切存在于语言之中,如今已化为情感断裂的废墟,不堪回首。然而我仍然想“用过去的日子,支撑起/残缺的文字/消失的尘缘”。可是无补于事,终究“难解/最高境界的习题”。
最高境界是什么?“习题“又是什么?解题的途径是什么?”从上下文看,“不能抵达的语言高度”是“时间的暗香”,如何获得“暗香”就是习题,而解题途径就是情感的作用,是“情感”将一切“捧起”来的。
轮回并非重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人不同。“痴迷的秋月/触动心绪/从风花雪月的轮回中/感悟时间的暗香”,现今是曾经的延续,从现今中可以觉察到历史的踪迹,进而洞悉其底蕴——“暗香”:
虚无,抖落浮尘与梦幻
意念,抚摸语言的疼痛
沉默,凝视刻骨铭心的缠绵
激情之上,虚无的黄昏
抱住了月光的弯度
尊重时光,敬畏生命。在虚无中找到实有,用意念去疗救精神痛苦,于沉默中平复心境,超越激情去超越自我,从而找到存在的价值。相传释迦摩尼在伽耶城外的菩提树下,沉思默想了七天七夜,悟道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沉默。鲁迅也说过:“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野草`题辞》)“道可道,非常道”,至道无言。诗人夏寒经历轮回——心理轮回之后,终于感悟到时间的暗香。
就组诗的全部而言,这是一个华彩乐章,思想从形而下的层面上升到形而上的层面,即从心随物游到“乘美以游心”,就是以心为舟楫,以美为海洋,骋目抒怀,得到大自在。
第四部分,坦然,在大地上安居。
第九首,《秋天,发酵的月光》。“发酵的月色被旧时光/写错了虚词”,“发酵的月光”,比较费解,笔者想到两种解释,一是如同发酵的面团变黄了,一是经过时光的氤氲,有所错失,这里是兼用二义,黄晕的月色,失去了明净皎洁的本色,意味着时光的流逝,与之相形的是,秋天依然明丽。时间的刻度:年、月,季节、时令,昼、夜,时、分、秒,都是人为的设定;时间的本身,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伤春感秋,只是个我的感情投射。诗人彻悟:“复活的秋天,将篝火点燃,/夜晚想象一场盛宴/孕育的月光”,月有阴晴圆缺,月色变化是自然的,终究会恢复其明净皎洁的本色。第十首,《截取一段时光》。时光之流是延续的,“抽刀断水水复流”,截取一段就是珍惜当下,“截取一个美丽的日子/装进草原的花香,让黑夜/充满芬芳,让白天化作白云/挂在蓝天上”,说明白一点,这就是回归自然,或者说,还乡。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还乡就是返回与本质的亲近”,又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本源之处。”(《人,诗意的安居》)诗人夏寒最终袒露出自己人生最高的诉求:回归自然,以造福自己和他人。
如果把《风声,在花香里漫步》比作乐章,它不是四重奏,而是交响乐。它的四个部分,分别相当于交响乐的起始部、展开部、呈现部和收束部。诗人随着风声,经历四季轮回(起始部)和昼夜轮回(呈现部),从自然界进入人间世,又转入自己的内心世界,并使之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呈现部),后再几经探询,决意在大地上诗意地安居,戛然而结(收束部)。
三
夏寒先生是当代喜欢写长诗、组诗而卓然自立的作家,将他这首《风声,在花香里漫步》和以前的作品相比较,可以看出诗人正在酝酿一场新变。
夏寒先前的一些诗作,如《兴隆洼,升起中华文明的曙光》《高原,是我永远的眷恋》《蔓延的诗情》和《拂动唐诗宋词的痛》等,都有着这样一些共同性的特点:其一,大都是以草原的现实和历史的存在,进行深层的询探与叩求,附丽于具体的事件和景象;其二,近于蒙古长调,悠扬、绵长而有些拖沓;其三,境界高朗、明澈,柔中寓刚。总的说,就是依物生情,即事生感,叩求的是事物、事件本身的意义。
《风声,在花香里漫步》,就很有些不同,它所叩求的是宇宙人生存在的普遍意义。在全球化、城市化步伐日益逼近的当下,诗人放纵自己,让个我历阅季节轮回、昼夜兴替的心灵之旅,终于明白了人生的终极意义。这种探求,超越了对具体的物、景、事思考而生的感悟。环境和物象以及所构成的意象、境界大都是虚化的,整个诗也是生涩的、近于费解的。
写到这里,回到篇首提到的吴文英。对这位宋代词人,木心有个极妙的批评:“吴文英的艺术年龄很长,悄悄地绿到现代,珍奇的文学青苔。”(《嗻言》)吴为一代词宗,其词密丽奇绝,开辟了宋词的陌生化道路,夏寒的近作庶几近之。就用《风入松》的末句“幽阶一夜苔生”作结,祝愿夏诗也会悄悄地绿到将来,谱就一章新的文学传奇。
夏寒简介:夏寒,网名草原夏寒,现任《中国散文诗》年选及《文学新视界》期刊主编,中国网络散文诗大赛终审评委、著名散文诗作家、诗人。迄今在《光明日报》《北京文学》《散文选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中华文学》《山东文学》《北方文学》《安徽文学》《延河》《意林》《扬子江诗刊》《散文诗》《世界日报》等海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作品500余篇首。散文诗入选各种权威年选本,诗歌入选多种选本,文学作品共入选60多种选本,为你人撰写序言100多篇,出版7部。海内外100多家媒体重点推介、评论或报导。
作者简介:秦兆基,江苏镇江人,出生于1932年2月。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学评论家、作家,曾担任国家课程标准初高中语文教科书编辑。出版著作:散文集《错失沧海》《苏州记忆》《红楼流韵》;长篇人物传记《范仲淹》;文学评论集《时代的脉搏在跳动》《报告文学十家谈》《散文诗写作》《永远的询探》等;编选有《现当代抒情散文诗选讲》《中外散文诗经典作品评赏》《文学艺术鉴赏辞典》《宋诗选读》《苏州文选》等。在国内外报刊发表文学评论和散文、诗歌一百多篇。部分作品收入《中国散文诗七十年》《当代世界华人诗文精选》和《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等,另有教育论著多部。有11部作品入藏美国国会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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