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倒的谷物遗失在黄昏
风从哪里吹去又吹来
秋后的草垛比云朵还高
除了掩盖冬眠的蛙鸣
也掩盖一些些暧昧的流言
巷口的苦楝树枯朽多年
石辗子隐藏古旧的时光
邻居的理发匠猝死于
没有月亮的六月之夜
木转椅再也发不出单调的声响
门前的池塘曾经淹没
我七八岁的头顶
洗衣服的母亲把我捞了回来
雨后再也看不见跳起的鲤鱼
只有用茶壶为逝者勺水安慰灵魂
路过坟地是牧鹅少年的恐惧
蜿蜒的田埂像是走不完的记忆
所有先人围拢成新的村庄
傍晚时分他们端坐在荔枝林下
静静望着曲折的小路和炊烟
抽烟的父亲成为我的偶像
白麻梗常常模拟幼稚的优雅
渴望与他一样拥有熏黄的手指
冬天的早晨我们挤在墙角
晒着太阳也晒着无邪的想象
破落的祠堂挤逼出我们的教室
麻雀在屋檐下学会了沉默
当蝉声连绵起伏于课桌之间
撕开的作业簿变幻无穷的形状
一只只纸船装满卑微的梦想
顺流而下我不知道东去就是大海
溯源而上我知道金沙溪近在眼前
当木麻黄一寸寸把太阳抬高
外婆的生命却在一寸寸缩短
那个泪水泛滥的正午我又去往远方
石板路依稀响起蹒跚的足音
鸡犬相闻的巷阡已物是人非
我曾与屋顶的瓦松朝夕相处
如果有人呼唤我的乳名
我要为生我养我的乡村重新命名
2016.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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