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下一句赞美词给你，守卫我的谷仓多年的忠诚猎狗
我没有什么给你，我老的比什么都快。幽兰在残室盛开
麦子一年一年返青，我的发须却像神山顶的积雪终年发白
是时候回到深谷里去了，母亲在那里等我，父亲和祖先在那里
向我摇摆着光耀门楣的长联，并和陌生人从容对弈
我睡在高而黑的谷堆中，我的一生就是在这上面虚度
耕种了无数次，漫无目的翻滚，收获无数次，我也生儿育女
把他们养育成人，而后逃离腹地内部，这里荒凉、寒冷
只被一座空空的山脉垂怜，挡住外族人野蛮的弓箭
我们的篝火彻夜长明，我们的夜空永远昏暗
我知道我的日子所剩无几，我就要回到我亲手掩埋的陷阱
彻夜狂欢的季节，三月三，垂死的歌声还试图挽唱年轻的爱情
或是祭奠和命运一样，满是猜忌又不可挽留的往事
我的鹿躲在黑暗里，眼神悲哀而苦楚，像一个先知预验生死
厚厚的松林奏着它永不知倦的和声，和溪流的水花碰撞出痛觉
最终都会响起旋律隽永的哀乐、鞭炮、锣鼓和哭丧
我在这里安睡，被香橼洗净，花环笼罩享受盛礼
蝙蝠群在夜幕降临时分又来向我祷行，我随初升的新月西行
却从不能翻越可悲的地界，那里落满陨石和繁花
可有儿孙后代见过？可有葬花的少女伏拜星辰，誓守忠贞
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被孤独、欲望和衰老折磨殆尽
暴雨中的一群燕子，曾向我们传播温暖来临的秘密
并在故乡那低矮的土胚房梁下建造交欢的爱巢
从悬崖端口衔来五彩泥，成对地在野草茫茫的田野上空掠过
那里打滚孩子的脚步声如此清晰，满身污泥表达纯洁的友谊
鼠洞里升起的狼烟在微风中扩散，一个个稚嫩的梦幻破碎
我的灵魂最终是否回归冰凉的山涧，在映山红的掩映下穿梭
避免被耀眼而熟悉的太阳灼烧，泛起浓烈的思念和苦恼
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分之三个世纪
最后也像古人一般，成为被短暂记忆的名讳，接受祭拜
没有葬礼或者仪式雷同，千年不渝
安睡在我用尽了一生去建造的墓穴，温暖、潮湿而寒冷
 2012.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