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看月，十六看月
十五没看。只因在朋友圈看腻了
你们幸福的样子，使我羞惭无语
想亲人，但没打电话，也没有说出来
此去一千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还是那个崭新而陌生的故乡
我可能会迷路，也可能不会
再见面，父母头发更白了吧
古人说近乡情怯，其实我已怯于思乡
甚至连抬头
都满怀愧疚
谁都想衣锦还乡，我何时锦衣夜行？

我跟不上的，除了高铁、房价、物价、大湾区
还有职业、怨言、老龄化
城市漂泊者，也是孝的反义词
安居、养老、慈爱，仍是
悬浮在记忆深处的尖锐的颗粒
你不摸，只是月光下的灰尖
你低声叹息，它们就迷了人到中年的老花眼

见与不见，就这样吧
对面话也不多，甚至害怕相见
访亲问友，不过问及买房、收入与车马
攀谈无非攀比，寒喧满是寒意
不谈无聊，谈之无味
然后抽烟、喝茶、默坐
客套的晚饭就不吃了

旧土根须渐碎，新地土壤不肥
我在花都阳台上种的花还在发芽
我在老家种的龙眼却烂在枝桠
取舍、得失、人情、事业、婚姻与前途
不可能在同一根枝条上结果
但即使是一株掉光叶子的枯桩
我也要继续给它浇水，早晚观察
它有失败的可能，也有重获新生的概率
从来不是两难与挣扎在引领生活
也可能只是对一种可能的幸福的执迷
我不过是一条路走到黑
也希望黑夜里有好梦
在梦里有幽魂般善解人意的知己
在尽头有鲜花、美酒、香草、美人
和幻想般迷人的烟火
那也可能是我假设的璀璨的过程和结局

异地谋生的人总是去留两难
在鸡肋般的情境中患得患失
既缺乏重头再来的底气
也丧失另起炉灶的勇气
在尴尬与被动中，无奈且容忍
在故乡，我已经丢失了全部土地和房屋
而我每天仍在努力收集鞋子里的沙
那伟大的建筑仍是脑海里的雏形
而我每天描绘的只是纸上的风景
荣华富贵易念，名利双收难求
知其难而不弃，徒劳之心难解
也并非愤慨不止或意绪难平
我不过是希望
留在此地的并非暂住
而远离故乡的不被指责为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