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过这个山头
便是通往婆家的路
她默默数着
过了几条河
遇了几颗树
心似被猎鹰抓挠
抓痕里写着她与故乡的纠葛
好似蜿蜒盘旋望不到边的河
这与故乡长得不一样的山川
让她迈不开步子只觉不胜寒
仿似昨日种种已被这山脊腰斩
只应了白云苍狗
断肠人愁上浇愁
她的婚姻早已被镌刻在了毕摩经上
那粒猪胆宣告着这良缘是神赐天赏
她的命宫指向这梦里未曾出现的路
裙子的褶皱里藏了多少泪在那里住
从天黑走到天明
可看到的永远是黑
颤抖一路的心里也总有个缺
穿过陌生的栅栏
蹲坐在早已铺好的一张竹席上
像是犯错的孩子
低着头在接受责罚
禁食禁水已有数日
发髻如有千斤之力
高粱酒刺鼻的味道
和着牛羊被屠宰的血腥
酸楚一波接一波
送亲队伍里没有人酩酊大醉
口里的彝族谚语仍呵成一气
告诫她谨守孝道
告诫她勿忘家族之誉
亲人们斟满酒向宾客告别
她身体里有什么突然炸裂
哭喊着让她的队伍不要将她遗弃
如脐带刚被剪断啼声嘹亮的婴儿
有人将她紧紧拉住
欲挣脱
却无助
她的王国不剩一兵一卒
泪水一直流进垂地的百褶裙
望着因自己集结的队伍
似千军万马扬旗而去
她默默数着
他们
过了几条河
遇了几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