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雪（原创组诗）

刘道远

•外滩

特色楼盘 欧式塔尖 
被苍穹和东方之风 磨得湛蓝 
万国汽笛融入一朵不易察觉的微澜
 
曾经的洋场 租界 
被海派味十足的评弹
和草坪的白鸽 啄得水气弥漫

错过花期的一根枯藤 在滢滢水晶浸润下
悄悄吐蕾 错过爱的独步 蹒跚在双人椅前
与鲜花 汽球 幻觉 光影不期而遇


疏影横斜千万朵的香雪海
我只揣拐角一盏 星星太多了 
只是走在酒绿灯红下的人 看不见
 
走在夜上海的苍茫里 一颗星 
也能卸掉肉身 一道流光 
也能把眼里一粒沙淘成明珠 
 


•磁悬浮车

一只甲壳虫被风 吹出了玩具国
一位外星人拽着我 
去同星云漫步
 

长城 这块垫脚砖被抽走了
航海史 吭唷号子 勒痛心脏的一根纤绳
抖落成隐形翅膀 纸上漫漶的古棹卷入枯水期
 

车厢晃荡 浦江涛声
浮于浮尘之上 一条钢铁长虫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它逆风千里 改写了一个人的旅行日志
它呼吸匀称 让一个走进斜阳的人
躺回外婆那把禅意涓涓的蒲扇下
 

•钟楼

海走进他的分针 浪走进他的秒针
一座会响的礁石 东奔西忙的人潮
可否听到 他忍不住痛的呻吟？

这呻吟 每一记啃噬着 
淡忘了海浪叮咛的人

恢复了知觉的血管
时间 从这里开始了

每一记 都是大地和人间
曾经沧海的回声
 
•白玉兰

树上的闪电
在自己的气场里
活着
 
物质的云 愈积愈厚
珠宝店和半边脸 一座城
亮得发黑
 
海 被市声和浮尘烤成枯盐 
白玉兰依然舒展细腰 
水有多蓝 花有多痴 
 
一刃长在枝柯的剑 
收割落满心尖的藤蔓  喧嚣 雷鸣 
收割 世上的痛与咸
 
被烟火烤焦水分的一天 
和一个平民的清与淡
融入骨骼里荡漾的蓝
 
蝉雨吐焰 
谁光着脚丫 海天独立
头顶银碗盛雪？
 

•城隍庙

老字号 像吴昌硕的古藤
寻找苔藓暗处的鸟虫
 

老店铺 像海风吹皱的残荷
滚动不老的露珠
 
紫旗袍里的女人 走出挂历
烟雾圈圈 像要吐尽昨夜星辰
 
走不完的石阶 品不完的海派
一帧虫蚀的旧画 震骇了一位蓝眼混血

吴侬软语 老唱片在月光鸥影里浸透
谁两鬓飘雪 吼响楹联里的淙淙国风
 

•书场


夜上海 纸上流萤
惊堂木 把一阁海风拍得四溢

青衫长褂 口吐莲花
说书人星光迷离 掀动史海沉沙

谁的芭蕉扇 把紫砂壶口的沸点
吹成小竹椅和胸口的雪 融入雪？
 
谁的吴侬软语 在玉兰花止步的断桥
泡开裸奔的香甜？
2016.6.16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