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的白菊花》

白菊花把桐乡的深秋
举到了霜雪的上面
让桐乡的秋天
登临了九天之顶

俯看一片片村前屋后河边田野
这些春天扦插生根发芽的生命
经过梅雨酷暑折腾
经过蛙鸣蝉声相伴
经过浓绿金黄诱惑
一直静默到大地荒芜起来
就大片大片
轰轰烈烈白了出来
　　
那耀眼胜雪的白  像收集了
整个世界八月十五的月光
来点亮秋天最后的时间
那种白似乎要在冬天到来前
先替雪花清洁一下大地

桐乡星星朵朵的白菊花
在默默无声中  靠聚在一起
白出了大海推动浪潮的气势
白得虽然素雅
却足于震撼心灵

白菊花不在春天争宠
不在夏天争艳
也不与秋桂争香
甚至也不生果结实
而花瓣留住的一生清香
只对热情吐露心声

《康泾塘》

清澈被废污抛进历史的记忆   
康泾塘抱着开发区的工业
泛着黑光  从南流到北 
钻进桐乡自来水厂的取水口
渗进小城十万人的身体

污浊在提升两岸的产值和仕途
也编织出一条无形的鞭子
日夜抽打喝不起桶装水的底层血液

千百年的碧波在工业化面前
脆弱得  死在了仅十几年的鞭刑下
而且连碧水的骨头
也没有了一点踪迹

只剩一河尸臭在追随阳光中升腾
被风运送到泥土上的一座座坟头
表述出癌细胞的繁殖
登临到全省的顶峰

一条污浊  还与污气合谋
大有誓不成为裹到小城
胳膊上的灰黑袖章死不休
无力回天的小城低处的声音  只能
日夜哀悼在不断痛失的健康生命

《水葫芦》

遥远的赞美声漂过盲区
进入现实的河流
就不再绿油油  而是一幅忧郁
像生活中的贫穷
耷拉着脑袋  东一片西一块
怎么也打捞不尽  

这种让人厌恶的强大生命力
顽固的根系发达得
在污水中也能抓取养料疯长
向着两岸的绿树花草示威

康泾塘里的打捞船  像贴在
灰墙上的一条条宣传标语
经不住几阵风吹就马上消失了
就连打捞声也很快沉入河底 
成为废污沉甸的一部分
 
水葫芦幽灵一般
懒懒散散遍满水面
像极了牛皮癣
在深秋初冬  从田间渠道  
从村前屋后的小河叉
从排泄工业废弃的臭水沟
向着通海的河道不断汇聚  
仿佛总也挡不住的游行队伍  
刚被驱散  被抓走
又一次次很快聚集起来

尽管被不断的打捞耷拉着脑袋  
东一片  西一块
却遍布了整个中国地图
太像抹擦了几十年
至今也没有消除尽的贫穷

《速写水乡村庄》

黑瓦的重
压在白墙的轻上

白墙顶起黑瓦屋顶的力气
来自围于四周桑林的鼓励

像叠人的杂技
受力在最下面的土地
暴突着河网的青筋

所有这些
只为让黑瓦上面
最轻的炊烟
升腾得更高  更远

《另一种纤夫》

杭嘉湖水乡腹地  
高出村庄的一片片桑林
在被水乡的炊烟
向更高远处拉曳

水乡每条小河
都有桑林的绿影
这种情景很像昔日
纤绳拉船前行

如果桑林被拉到天上
那么夜里的星星
一定会被哺得白白胖胖
吐出天地间最明亮的光
织出蔚蓝中最白的云

在水乡高处的桑林
其实也是纤夫  
一直在把水乡的生活
拉向高蓝深处

《桐乡桂花村》

一个芬芳四溢的村名
安静在季节的最高处
瓦房四五户  掩映于
粗过碗口的桂树几十株

这片桂林长成圆月状
还依着一条月牙状小河
让我不得不想
这个小村子很可能
是从月亮迁来的
是要逃避吴刚的砍斧

难怪村民只卖桂花糖桂花年糕
就是闻不到桂花酒香
被密密桂枝遮掩的村舍
就是十五的月光照遍大地
在天上别想看见村子里一星灯光

可惜带领众桂树的那棵桂花王
逃过了吴刚的砍斧  
却险些命丧于喂下太多化肥  
现在整日一副痴呆的模样
不然  我还可能会问出一些
有关桂花村的秘密

《屠甸汇丰楼》

一幢六角形六层的塔形楼
六六大顺的指向中
一百一十级楼梯的踏步
向我透露出  汇丰楼
已经不是一幢建筑

我从一楼参观到六楼
其实已经感受到
楼内的那些宣传窗
纯属摆设  村民的心里话
早让楼体说出了

我补充的是这幢六角形六层
一百一十级踏步的塔形楼
已经远超一个村子的愿望
这是像形文字与数字
融合在一起的魅力

《钱君陶故居》

藏在六十来米深的小巷里
一阵臭豆腐干味飘出来
把我拉进这座低矮的小院

人去  屋却不空
展示出的物什都在闪光  
只可惜  我听不到了先生
亲口说出到底是
海宁人还是桐乡人

老先生用两座君陶艺术院
很好平衡起了
他的前半世与后半生
这是艺术的灌注与彻悟
重塑了先生
给人世间留下
臭豆腐干一样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