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通江达海，横穿记忆，蜿蜒于人心
比太阳多出三滴泪，潮热了一个民族
一个节日

五月端着第五天来了，我端着粽子，走向河边
来来往往焚香的人
我看到的，全是诗人的影子、世家和列传

五月的清波。十万个拟声词拍打着祖国
谁在门楣上插好艾草？
没有骨折的气节，比清明的柳条还清新？

一条河，从沅湘伸出枝叶，唱《离骚》、《九歌》
用合适的嗓音，调制“楚辞”
养育而后的渔歌、牧歌、酒歌、茶歌

此时，从农历中飞出的子规
依旧是两千年前的叫法：
一声声屈子啊，一声声子归！

秭归城外，你的愤懑沉入水底
一座城都有自己的浩繁卷帙
这幅百兴图，是流水的，也是惊雷的

是你的龙舟，它来了
是你的佩香囊、涂雄黄的习俗，踏着招魂曲而至
五月的汨罗江，由于比太阳多出三滴泪
年年都要流的、流不尽

艾香与泪光交织，我们与屈子不期而遇
他隐隐出现在奔富的路上
又像升起在天问的江面上

这忧国忧民的
这石头般坚决的  面容啊

    我用一生，为你栽种
                    
我微薄的力气，栽种一株庄稼
总可以吧
我不多的钱财，捐献给最贫穷的人
总可以吧
倾其一生，还不能为自己栽种
长成一座房子
却要为你建造一所学校
纪念自己

这一生，我只做一件事
这件事，我一直想做得好
栽种，栽种，栽种
草木葳蕤，我很本分
抱紧的骨头，一副举目皆亲的样子
摊开的双手，像散尽的金银
村庄里的灯火越来越暗

为了把这件事，做得臻美
（这不是梦）
我一次次，大汗淋漓地
种下：
力气、血汗、愿望，和爱
这些温良恭俭的事物啊
它们都是善知识
经得起双手，一遍遍掂量

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我用一生
为自己栽种，奔波之苦
栽种，一所大学
当我从人间抽身离去的时候
却从道路那头
听到了，白帆摇晃大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