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一座无名坟茔》
田野的肝火消褪，风吹灭灯笼
最后一辆牛车，慢吞吞的
脱离开视线。车斗里，拉着
一个彻底累坏了的人
似乎只剩下哼唧唧的半条土命
让一群蝙蝠忽然无头乱撞
让月亮幽幽的飘弥出来
苍白、脆薄——如村里
那个磨坊主的女儿
在娘胎里就生病，药汁泡出叛逆
却在土地庙对灯发誓，
私定终身，怀上了外乡艺人的野种
险些被浸了猪笼
然后在一雨夜私奔，慌乱中
坠井而死，死时满脸微笑
仿佛野菊花开放——让一个
疯男人至今摸着刀疤神志不清
他的话颠三倒四，却重复一个字：红
他的胡琴挂在树上，口哨
更接近于幻听，他从怀里
摸出的手绢绣着鸳鸯
却漫漶模糊，像一滩旧年的血迹
空虚狠狠袭来，我趔趄着
捂住胸口，准备去一个
叫猛虎的村子找人浇愁
走到半截，腿就怎么也拔不动了
我碰到的是一个无名坟茔
杂草丛生，它让我停下来
在它对面盘腿凝视，直到
发涩的眼里逸出几颗冰凉的星
咳出的血，染红几朵素白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