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种学问

在夜晚，筵罢挥手：再见

是为了再次相见，还是

永不见面？他们都需要

研究道别的学问——这

一部人类的交往史。但他

还想学习《时间简史》

这样快，这样慢。不

这是相对论，这惊鸿一瞥

也能恒久远。而那笑容呢

那笑容乃是表意的符号学

成唯识论

那人说口渴，想喝尿——唯识论

风成刀，夏雨剪剪，夜晚昏昏

你害怕什么？害怕裤子被解开？

害怕风从窗前过？人从窗前过？

书本摊着，溅上几滴浙东飞的雨

端然阿含经，释迦摩尼说箭喻品

人有病也，灯影摇曳，这一曲心迹

李贺两手空空，松树下，乱石堆

礼物

岁月给了我珍贵的礼物……

——题记

夏日，紫薇树没有开花（为何）

但它有一种冬天幻觉似的寂静

那是1991年1月，雪多么冷

但你多么温暖：手、嘴、牙齿

还有青春的大腿……命运正如

雪花疾驰过屋檐，又美又玄虚

回忆，岁月，正午的寂静晕眩

你一次次在拂晓打开教室的锁

我们一起烧起煤油汽灯（温暖）

你看着我，冻僵的脸突然一笑……

多年来，我总会回忆往昔的岁月

多年来，我在幻觉里，吃饭睡觉

临街的窗子

那个女子，白等了二十年，坐在她

对面的男子，长发，苍老，低音

要命的是，他还寡言，只是不停地

饮酒。没有什么说的吗？靠着临街

窗子做一个下雪的梦，白居易温热

微醺，无言，在没有尽头的下午

哦，那是我的梦想，从那时候一直到

现在。没有什么说的吗？但你变了

他嘴角残留伏特加的微型翅膀，像

琥珀天使。空气里有夜晚的气味

有疲倦，睡意，倒流，有闲闲的酒沫

月儿闲（我写道），齐齐的雪未消

你还记得吗？就在那年，我们走在

腊月的雨里，脸上的热雨多么寂寥

是的，还有一场薄薄的雪，在中午

我们望着窗外之雪，像做了一场梦

媚的月

媚的月，是1980年代的月，无脸

月色吹起几处细小的笛声的漩涡

一个，两三个小童，走到河边柳下

走到堤上椿树下，走到古槐树下

媚的月色在树林里有箭一般急促

一名老妪走入树林，若喷水的古尸

她可是我们童年时代最可怕的人

她得了癌症，口中即将吐出飞蛾

有人在做木工，有人拿起照妖镜

大人们的世界真是永远无法理解

慢车

风展开：街道、人群、田畴、杉树林

还展开往昔：雾打湿的桥栏、青苔路

更展开一列慢车，从芜湖去苏州，2004

慢阳光铺在靠窗的桌面上，书已摆好

《枕草子》说，画起来看去更好之物

松树、秋天原野、山村、山路、鹤、鹿

一阵日本的风，还是中国的风？夏日

我们在黄葛树阴翳里喝下一瓶二锅头

眉毛，或维摩诘经

眉毛，或一根眉毛，有一串小水珠

看，玻璃上还有一串大大的水珠

清晨之蓝，莫非梦之蓝吗？

一个人非要在一颗蚕豆里看出一个须弥山

好人涂黑颜色，叛徒涂淡绿色；

戏曲演员的脸上总是粉黛吓人。

戏剧，总是把生活简单化，或者复杂化

傲娇的师姐，你还是坚持那么地骄傲……

迷花

风片雨丝，总有一把伞在深青水里漂移

一条雨蒙蒙的小巷里，伞有自己的心思

小伞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在家里，突然就出现了一把伞，来历不明

更多的时候，它不见了；接着又有新伞

来到这里。伞的命运，就是一片迷花

清丽的伞，妩媚的伞，淫荡的伞，幽暝的伞……

1991年，伞是她的头发，她的睫毛，她的呼吸

梦游板石岭

在昔年，我曾去板石岭赴约饮酒

他自称丹桂园里一微官（不是漆园）

雨媚，秋日肥，石墙很瘦

幽燕穿梭在石桥头，光阴发出

剪刀声。这是风前鸡啄米的日子

也是提鱼携酒远相寻的日子

眼痛忌看花，不妨看雨

看月，看风，看秋竹。多么好

昔有后庭花，今有前庭竹——

南陵儿童，正走在放学的路上

我写过“月儿闲闲”，与李白无关

与鸡儿无关、鸭儿、鹅儿无关——

归隐必须去乡村，一个铁律？

但他还是感到有难以说出的痛苦

并非是因粥贵，虾贵，游人多

酒多伤肺，在夜晚，花不能忆前身

消尽

一切都会消尽

不止童年的拂晓，还有学校、街道

月光，人群的低语，波浪一样的风

1987年早上，一声好听的鸟鸣……

想想，她的火热的身体，青春！

想想，寒夜里她眼中的一滴热泪

在岁月里，我见过一位卡夫卡

他写下了许多洞穴一样的诗

还有一位带着单反到处跑的唐璜

在新疆、上海、满洲里都有一个情人

一条飞鱼

Quentin，我少年时代一部低俗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