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碎片化阅读时代,还有“诗歌事业”可言吗?从出版和传播而言,除了那些已经累积了赫赫名声的极少数诗人获得了荣光、利益之外,更多的诗人却长久地踩着荆棘。多年来诗歌不仅被认为没有“读者”,而且诗歌自身的生态也在日益恶化。无论这是不是一种普遍现象,这次,诗人却重新找回了写作的尊严。此次“中国好诗·第一季”推出的十位诗人,陈超老师已在另一个世界,其他的九位诗人则贯穿了四个代际,其中的70后、80后诗人如江非、宇向、刘年、杜绿绿、王单单都是目前诗坛最具写作前景的代表,而王单单则是第一次出版诗集。
中国青年出版社力推这十位诗人,让我有些惶恐,因为诗歌与市场基本上是两条平行线——只有那些被传奇化、市井化、庸俗化、猎奇化,甚至是已经死去的诗人不在此列。而大部分诗人要想赢回尊严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必须写出“好诗”。而“好诗”的标准就是具有历史的重要性(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和求真意志)和美学的发现性以及对自我精神癖性的效忠。当然,如果能同时做到这三点简直是太难了。陈超、汤养宗、臧棣、雷平阳、江非、刘年、王单单以及路也、宇向和杜绿绿,他们分别走在不同的诗歌道路之上。尽管写作经历不同,但是这些诗人所呈现的是中国当代诗歌的十个侧面,每一个侧面都难以被其他方向的力量所抹平。我想到的是那句有点老掉牙的话——向上的路与向下的路实际上是一条路。
在这个时代,能够旷日持久地坚持精神难度和写作难度的诗人实属罕见。这样的好诗既是高蹈的又是及物的,既是面向整体的时代精神大势又是关注自我内心的浩叹。这些诗人个性以及诗歌趣味的差别也很大,但是他们没有因此而凌空蹈虚或自我沉溺,而是不断修筑着属于自己的精神谱系,同时将双脚紧紧地扣在接通此岸和彼岸、历史与现实、精神与生活的那座“桥梁”上。作为诗人和一个“日常的现实的人”该如何面对诗歌的世界、精神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如何撇开自恋的“不及物”写作而更为有效地楔入时代的核心或噬心的时代主题?诗歌只与诗人的良知、词语的发现、存在的真实、内心的挖掘有关。这就是这十位诗人所要回答的。
说到诗人的尊严我必须谈论我的老师陈超。太行山麓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是一位诗人青铜雕像的侧影。一位诗人终于在此安眠。这是一个痛苦的歌者,宿命性地用诗为自己写下墓志铭。在很大程度上诗歌界普遍关注陈超作为杰出诗论家的一面,而这种“高拔”也造成了对他诗歌写作长期的遮蔽与忽视。批评家身份甚至对他的诗人形象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阴影和消磁器。而陈超生前却将“诗人”排在了第一位,而他的诗在生前只是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被认可。我想这不仅是诗歌的生态问题,还在于出版自身的痼疾。将这种“诗人命运”进一步拓宽,我们会发现从来都不缺少真正的诗人,只是缺少那些发现之心和友善的眼睛。
如果诗人必将向“远方”行进,如果好的诗人就隐匿在黑夜之中,那么,该有一盏灯和一双熠熠的眼睛最终出现。这样,诗人命运才具有了亮度。这十位诗人已经封好了诗歌的漂流瓶。如今在时间的大海上,我们等待着它重新被打开的那一刻!
(作者单位: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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