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见面的时候我不在
一个貌似我的人与你交谈
故作多情的不是我,你双眉微蹙
低着头,汗星淫淫然落满鼻尖
这时候,我看见你肮脏的手
和发黄的牙齿
你的衣服贫淡而不整齐
你说吧
你让我说什么
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有什么看法呢
内容空泛而无聊
而那人却轻易地将我
拒之门外
看样子你有点困
看样子你很满意,总之
我从门缝窥见——
你用一只肮脏的手拿着一块
皱巴巴的暗黄色手绢一边
擦鼻涕一边用另一只肮脏的手
撑开你的右眼,向他暗示
他居然能领悟那眼神的意义
于是我冷不丁地受到一击
这些我都很清楚
2
那人穿上我的尸体
懵懵然向你奔去
在此之前
我没向谁许过诺
你的幻影
也不曾使我震悸
只是你走路的姿势很特别——
臀部与颈部同时微微摇摆
——一种厌恶感
一种决然抗拒的情绪
而那人已然被你的毒箭射中
你的毒液使他的勇力倍增
他摇肩摆臂将我甩开
然后扬长而去
我泪眼蒙胧望着他
奔赴灾难之林
而我无力挽回
于是我只能变得更轻灵
高高悬挂在他的上空
我看见你引他走进一片
**荡的黑森林
在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旁
你让他坐在你身边
然后伸出一只肮脏的手
捏了捏他纯洁光滑的指甲
狂风顿起,黑暗趁机四面包围
一会儿天空边落下了冷雨
你有肘碰了碰他的肋骨
然后你们一起
走向黄昏
你靠在绿色墙上向他敞开
你凌乱的上衣随意摇摆
在雨中,你一连吐出好几口黄雾
于是他吻了你
——噢,你的吻平淡而寡味
夜晚使你通体发亮
你裸脚小心翼翼踏上薄冰
呆头呆脑的是那只悬挂在墙上
的干葫芦
他两眼僵直,看你怪模怪样的
愚拙表演
你用手轻轻一扣——
薄冰四溅,从你的身旁
飞出梦呓般的泡沫
我高高端坐在你们上空
看你臀部与颈部同时微微摇摆着
在你的身旁走着疲惫不堪的那人
——那魔鬼一脸懊丧
垂头丧气地钻进汽车
汽笛鸣响,他慢慢闭上记忆的眼睛
然后隐退在一旁向我道歉,一边
把衣服还给我
3
时间是一簇簇疯长的毒蘑
所有思想者的思想在这毒液的
浸泡中腐烂、消亡
当我伏在案旁握笔苦思冥想
思想之鸟东碰西撞无处逃匿
我有权憎恶魔鬼的行径
却无力抵住他招摇通过我的住所
有些时日一些情致高洁的人
光临寒舍与我密谈
他们真令我耳聪目明、满心喜欢
他们把世人看作羔羊和孩子
对他们的微小过失深表哀怜
有时他们也谈到魔鬼的行径
此刻他们便神态庄重、面目肃然——
他们对魔鬼决不容宽
每当我想起他们便无比羞惭
日子总是一天天累在一起
然后就平白无故地四处分散
所有时光都是稍纵即逝、昙花一现
这些道理显而易见、不必多谈
免得诸君心烦意乱
闲言少提请往下看——
一个极其平凡的下午,灰荡荡的
天空滚过几团黄云,凉风吹来
野鸽子飞来的消息。我一边喝着茶
一边与那人交谈关于你的事情。最后
他自以为是的走了。当我迈着
谨慎的步伐回到家
推开门——
发现你们坐在床上 肩并肩
我无法惊扰你们
只能缩成一个渺小的点儿——
贴在墙角(噢,这新刷的墙
还潮湿,于是我便有
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你一边用手解开你上衣的纽扣
(那纽扣的形状
很象圆圆的喜鹊蛋,而它的颜色
就象潮湿的琥珀)
一边用另一只手
捉住他的小手(噢,他的小手好可爱
象是中午刚刚醒来的小白兔
又象秋天湿屋子里卧着的雏鸽)
我看见你把那只睡意朦胧的
小白兔,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噢,你的鼻子红而尖)
然后揣进怀里
于是我便感到有两个软而硬
凉而热的实体在跳跃
(我没看清楚你们是如何躺下去的)
四条腿安静地交叉着
垒在一起,你的臂
绕着他的颈,他的臂
缠着你的腰,四目微合
我注意到你细而长的画眉
描得很认真,你猩红的嘴唇
微微张开,如两盏跃跃燃烧的火苗
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
**蛇和女鬼。你的粉脸
散发着一种发霉的蜡烛的怪味
使我联想到油漆工人手中的
粉刷以及他们涂抹在墙上的糊状白漆
当我想到自己有这些想法时
觉得自己很好笑
白昼在这种怪味的浸泡中怏怏睡去
而黑夜的胡须纷纷扬扬欣喜若狂
当黑夜诡秘地眨着眼睛
白昼便知趣地悄然退去
当你半推半就地允许他
赤条条与你相触,让他的手
驰向你的每个岛屿与海湾
就象初次远航的船只,怀着
极大的冒险欲,在惊涛骇浪中
勇敢地触礁。而你的船
早已诒怡然漂游在他的海洋
一股汹涌蓬勃的热流
一股缠绵悠长的力
一只奔腾不羁的老虎
一只奋勇无畏的秃驴
地裂山摇
海怒河吼
云与云相撞
电与电相击
大雨滂沱
大汗淋漓
挣开时间之枷锁
逃离空间之藩篱
还原于自在
返归于真朴
(噢——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多此一举)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
击得我头晕目眩,一阵心悸
便颤微微地从墙角跌落下来
正落在你丢在墙角根的那滩
鼻涕上,一阵恶心
使我昏厥过去。这个屋子里
以后发生的一切,便不再感知
只记得在昏厥之刻
你那只蛇样的手
很自觉地钻进了他的下体
1989. 5.23.于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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