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之前，还是雪

雪之前，还是雪
不是你说的雨，那些雨
一伤心，就重新沦落人间

一定有没落下的，像梦飞在黑夜
一定有一滴，使劲儿摁住身子
打坐在天上，看着阳光

那么安静的一滴，你看到的彩虹
要穿过它，从它身体里流出

不是每一滴开赴天上的水
都能经过北风，只有这一滴
从最温暖的春天，一直守到现在
要多冷的天气，多锋利的针
才能绣成这朵雪花

你看到的，纷纷扬扬飘洒的
衣锦还乡的那一朵
所有雪花化掉，只有它依然不败

雪之前，还是雪
落在你身上，刻进去
我看到有一朵雪花
挂在你胸口，像一枚勋章


2、我听到了大自然的声音

人过甲子，身后的时间
都成了厚厚的落叶
我知道，我离大地更近了

但是，像秋风穿过树林
在更深处，脚步开始慢下来
我看到更多曾经看不到的
树皮的褶皱，叶子上的虫洞
低头时，那只小小的蚂蚁

我以为是我走得太急促
惊动了世界，其实
万物都在喘息，是它们的呼吸
将我吹到秋天深处，像
吹起那朵蒲公英


3、父亲，人间依然贫寒

青草一摇晃，父亲就复活
我要的春天如此简单

父亲不是墓前的青草
也不是春天

父亲，是埋进泥土的人
所有种子都能发芽，他不能

佯装他能听到，我才来此地
就像佯装天上有神，才对天高呼

我说，一切都好
一切如你所愿，充满幸福

我说，埋进泥土的灰瓷碗
盛满粮食，我端着的那个也是

我没有讲出的那些黑暗
只交给了月亮和黎明

真实的黑暗穿在我身上
真实的泥土穿在父亲身上

父亲埋进棺椁，放下了一切
就像舍利供奉于佛塔

纸钱燃烧后，留下了灰烬
问候说完后，留下了背影

父亲，人间依然贫寒
你要我怎么跟你说


4、关于墨

要相信一滴墨，它的黑
落在画纸上，变成的是清荷
要相信一盒墨，它的黑
穿过复印机，反复诵读一本佛经
要相信大片大片的墨，它构成了黑夜
只为世界更暗，找到低调的星星

不是用来弄脏衣物的，不是用来
遮蔽窗户，也不是用来
弄脏心，不是用来
没有月亮的时候，隐藏更黑的身影

一滴墨变成黑痣，写在脸上
一滴墨变成苍蝇，飞在半空
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墨
在人间，都成为人们追随的影子


5、心头的鹅卵石

你不是我爱的人
我爱着你
但是我不能爱你

你不是我爱的人
为什么像一块石头
停在心头
那些血像河流经过
冲刷着你
只因为你的存在
才奔流着

你不是我爱的人
却变成我的鹅卵石
我期盼着它孵化
又怕它孵化

你是我想爱
但是不能爱的人